康承做了個很長的噩夢。
夢裡他淡忘了對謝桉的感情,在高二下學期喜歡上了那位名叫羅小希的女孩。
他夢見謝桉朝自己哭訴,夢見她形容憔悴,黑眸黯淡,再也沒了曾經的光彩。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
謝桉在哭,他也紅了眼。
他看見了她難言的委屈,和無聲的掙紮,也清楚夢中的“他”讓她受了多少苦。
康承想要抱抱謝桉,想要推開夢中的那個冒牌貨,可手從他們的身體穿過。
推不開那個自己,也觸碰不了謝桉半分。
如同一位旁觀者,隻能坐在台下,看著一場結局已定的默片。
夢中的“康承”還在對著謝桉橫眉冷對,沒有半分柔情。
“他”說【你怎麼變得這麼刻薄?】
“桉桉才不是!”
“明明是你對不起她!”
康承擋在謝桉麵前,對著那人大喊,嗓子都喊啞了。
可沒人聽到他的話,隻有謝桉隱忍的抽噎聲愈發清晰。
這才不是小題大做,也不是什麼尖酸刻薄。
她隻是…
她隻是吃醋了,隻是太在意他了。
這些他曾經奢望過的感情,期待謝桉對自己產生的欲望,全部都實現了。
然而,夢中的“他”卻棄之如敝,肆意傷害她。
“不是。”
“那不是我。”
“我不會這樣對你。”
康承扭頭看向謝桉,神情惴惴,眼睛裡帶著乞求,聲音顫抖。
“桉桉…不要難過。”
“我在這裡。”
他這麼說,淚水滑落,無助地環住謝桉的肩膀,想給她點溫暖,雙臂卻從她肩膀穿過,呈半透明。
謝桉卻忽然有所感應似的,抬眸與他對視,康承心臟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吸入了謝桉的身體。
從謝桉的角度,感同身受她所有的經曆。
額角留下的醜陋傷疤,藏在心底的不服輸。
沒嘗到的巧克力泡芙,丟了一顆的玫瑰紅玉珠,被送給他人的橘紅色南紅。
“康承”的冷漠,趙妍的轉校,謝母的去世。
以及…
親眼目睹“他”和羅小希告白。
煙花還沒有落幕,那條小巷漆黑一片,謝桉的背影十分單薄。
回家的路不遠,謝桉卻走了很久很久。
她走走停停,麵頰的眼淚濕了又乾,額邊的黑發被風吹起,露出那道難看的傷疤。
路過一家小店,店門口掛著一排幼稚的卡通發卡。
在一堆可愛的動物形象中,那隻小黃鴨長的最醜,上麵已經落了灰。
謝桉盯著那個發卡看了許久,久到店裡的老婆婆暗暗打量了她一遍又一遍,她才進到店裡,買下了那個發卡。
她對著店裡的小鏡子,將劉海彆起來,那道掩在頭發下的傷疤格外顯眼。
老婆婆沒勸她放下頭發,隻是在謝桉臨走前塞給她一顆牛奶草莓軟糖。
“一定很疼吧?”
謝桉攥緊那顆糖,淚水打濕眼眶,卻倔強著忍住淚意。
她沒回頭,隻是看了眼店門口的暖光色小燈,有許多小飛蟲趨光而來,依附而上。
她不想再做小飛蟲了。
店外的路很黑,家裡也沒人在等,可她卻一點都不怕。
“早就不疼了。”
嗓音微啞,語氣卻格外輕鬆。
康承看著謝桉麵色平靜的將僅剩的錢遞給站在門口的房東。
臥室的門被合上,謝桉將手機關機,抽屜拉開,小藥瓶排列整齊。
康承瞳孔猛縮,他想要阻止謝桉,可這副身體不聽他指揮,隻能眼睜睜看著謝桉將那些藥拿出來。
不要。
不要喝。
那不是我!
康承眼睛熬的通紅,他在謝桉身體裡瘋狂掙紮。
求求你。
不要。
不要拋下我。
他想要扔掉那些藥瓶,可冰冷的水流和苦澀的藥片噎住喉嚨,將他釘在十字架上。
胃部抽搐,身體痙攣。
痛苦的壓抑聲,急促的喘息,濕冷的眼淚,不規律的心跳。
乾裂的嘴唇,解脫的苦笑,掌心的鮮血,皺巴巴的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