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昌徹底呆住。
半晌才瞪著淚水迷蒙的雙眼,喃喃說道:“我不信!”
秦姝嗤笑,“侄女兒來時,正好看到二太太帶著秦安文守在牢門外麵。看樣子,已經守了不短時間。”
她看著秦景昌茫然無措的表情,歎息著笑,“可惜啊,如今的她身無分文,又聲名狼藉,沒有銀錢打點,隻怕這牢門,她進不來。”
說完,秦姝將杯中酒澆到地上,將酒菜重新收回食盒之中,站起身。
剛轉身要走,聽到秦景昌帶著哭腔的聲音慢慢響起,“你父,並不是我親兄。他是我父親,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野種。”
“他吃我們秦家的飯食長大,占了我長子的身份。可從小到大,所有人都隻會誇他,能乾、聰明、孝順、善良……”
“我呢?我才是父親的長子!我努力讀書,承歡父母膝下,敬睦兄弟……”
“可我做得再多,所有人的目光,仍然還是全都在他身上。”
秦景昌驀地抬起頭,淚眼中閃著瘋狂的光,“他有什麼好?不過就是會賺幾兩黃白之物罷了!那些阿諛諂媚、溜須拍馬的小人,繞著他轉也隻是因為他手裡的銀錢。”
“憑什麼?!”
“他就是我們家養大的一條狗!”
“他賺的每一兩銀子,都該是我們家的!”
“是他欠我的!”
他用力揮舞雙手,腕上鐵鏈嘩啦作響,整個人看上去癲狂又瘋魔,“我有什麼錯?!”
秦姝微微閉上眼睛所以這就是爹爹明知道是二叔害娘親落了胎,還要將他們一家接到身邊、悉心照顧扶持的原因?
爹爹知不知道,他的感恩之心、他的知恩圖報,換來的不是兄友弟恭,而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不斷滋生增長的嫉恨和殺心?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涔涔而下。
秦姝背對著秦景昌,抬手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轉身笑道“不是親生又怎樣?如今我爹秦景元,才是族中認可的、秦應幀的長子。秦氏族學,明年將會以他為名建祠,供秦氏學子後人瞻仰膜拜。”
她挑眉,笑意越發的深,“忘了告訴你,族中已經決定,將你秦景昌一支,逐出秦氏宗族。從此之後,你秦景昌的後人,無根可查,無宗可尋。來無處來、去無可去。是不是親生,又有什麼關係?”
秦景昌望著秦姝款款離去的背影,在短暫的呆滯之後,徹底瘋了。
他瘋狂衝著牢柱拳打腳踢,大聲咆哮著,“秦姝,你這個賤人!毒婦!”
“秦姝,你個毒婦!”
“你怎麼敢?”
“怎麼敢?!”
一聲接一聲的咆哮在空蕩蕩的死牢裡不斷炸響,引起陣陣回聲。
秦姝恍若未聞,將手中食盒放到另一位死囚的牢門邊,頭也不回往外走。
賤人怎樣?
毒婦又怎樣?
總歸身陷囹圄的是你,身敗名裂的也是你,這就足夠了!
旁邊一間暗室中,微弱的燭光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腰背挺直坐在案幾邊,側耳傾聽外麵的談話。
手裡捏著幾張宣紙,保持著這個動作已經不短時間。
燭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刀削斧鑿般的麵部線條顯得越發深邃淩厲。
一雙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略顯凝重。
直到外麵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才輕笑一聲,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旁邊紀瑋微躬著身子,聽得滿頭大汗。
男子抬眸看向紀瑋,不知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輕笑一聲,輕聲呢喃道“有意思。”
紀瑋頓感越發惶恐,不知主子這句“有意思”,到底說得是誰。
是吉,還是凶?
秦小姐送他的三樣禮,他著實喜愛。
主子是不是知道了?
他要不要交出去?
有點舍不得啊!
秦姝離開後,牢房中的秦景昌,放聲痛哭著,將臉埋在手背,慢慢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