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不知道張成想乾什麼。張成不說話,她自然也不會先開口。
張成腰微微一彎,秦安寧立刻端來一條錦凳,放在張成身後。
張成腰身緩慢下沉,正好落坐在錦凳上。
然後輕輕擺了擺手。
屋內的護衛和侍女都無聲行了一禮,悄然退了下去。
張成頭也不回,尖聲吩咐道“你也下去。”
秦安寧萬般不甘、滿心怨恨瞪了秦姝一眼,低低應了聲是,向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張成聲音放得很低,柔柔軟軟的,帶著一股子推心置腹的味道,“姑娘是個聰明人,有手段、有心機,屬實難得。”
“之前的事,寧王殿下都聽說了。殿下對姑娘,也是起了愛惜之心,這才讓咱家專程過來,請姑娘過府做客。”
將綁架挾持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當真可笑。
秦姝忍不住冷笑一聲。
不管秦姝知不知道自己爹娘被殺的真相,單是張成讓秦安寧光明正大出現在他身邊,就證明張成沒打算對秦姝用欺瞞懷柔手段。
張成對秦姝的敵意也不以為意,畢竟隻是一個十五六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就算有點小心機、小手段,也不是他這種淫浸官場、後宮之爭多年的老人兒的對手。
張成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悲憫,出口的話卻半點柔軟有無,“你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容姿又這般出色,人也聰明伶俐。聽說,你還秉承父誌,在試種新糧?”
“瞧瞧,多好一個姑娘,聰慧,又孝順。隻是這世間啊,遍地鬼蜮、虎兕橫行。無論是功名利祿,還是富貴榮華,活著才是自己的。”
“若是哪一天不小心丟了命,那些東西豈非成了無主之物,誰得了,便是誰的?”
秦姝唇角微勾,譏誚地看著張成,“民女試種新糧,整個錦州城皆知。新糧初種,民女便在自家被人劫走,劫匪一不為財二不為色,所為何事,一猜便知。”
“誰拿著新糧去邀功,誰就是凶手。這些,應該不難猜吧?”
張成雙眉一挑,笑道“一個身份卑賤的商戶孤女,死便死了,又能如何?”
“民女身份是卑賤,然民女為圓父願,試種新糧,被世人讚頌至孝。當今聖上以仁孝治天下,若被朝堂諫官和天下文人知曉民女被害……”
秦姝忍不住輕笑一聲,“隻怕寧王殿下到時,也承受不住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吧?不知到時,誰又是那個倒黴的替死鬼?”
張成短暫的沉默之後,哧的一聲笑了,“姑娘真是伶牙俐齒、巧言善辯。咱家看你小小年紀,偏要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本想著嚇唬嚇唬姑娘。不成想,姑娘倒當了真。”
秦姝也笑,“民女也覺得,寧王殿下英明睿智、果敢賢良,斷不會行此等小人之徑。”
張成白麵饅頭一樣的臉猛然一沉,又迅速綻開一個大大的假笑,道“姑娘生得如此閉月羞花貌、七竅玲瓏心。便是與後宮的娘娘們相比,也不遑多讓。”
“咱家自覺與姑娘投緣,願意向寧王殿下諫言,送姑娘一場大富貴。”
“宮裡也有些年沒進新人了,若是姑娘這等才貌之人入了宮,獨得聖寵、飛黃騰達定是指日可待。”
秦姝忍不住抖了一下。
先不說本朝有皇上駕崩、妃嬪無子需殉葬的規矩。
且說寧王真將她送進宮,作為皇上的妃嬪,秦姝試種的糧食,在世人看來,理所當然屬於皇上。
不管是晉王、寧王還是梁王,誰敢染指?
而作為敬獻秦氏女進宮的寧王,必定會被皇上在心裡記上一大功。
這,才是寧王讓人將她帶進京城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