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挽的唇在抖,她閉著眼睛踉蹌往後退,再睜開看向薄時漠的時候,她眼裡似乎長著淡淡紅的杜鵑花。
細看原是紅色的血絲在她眼白裡交織纏繞,因為眼淚得浸染而變成血紅色霧氣遮籠在眼膜被圈繞起來。
“重新開始?嗬,我們從哪裡開始算是重新開始?”
她的冷嘲被鼻音拱帶著。
薄時漠聽著愣著。
陸相挽的眼淚滑下她的眼角。
她伸手去擦。
她想著想著又冷笑出聲。她還真是想不到她們之間有什麼美好的時光能讓她渴望再來一遍。
“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麵,你把槍抵在我的額頭上,因為沒有子彈,我僥幸得以活命開始。”
陸相挽低頭看著自己腳腕上被麻繩捆綁留下的紅痕和滲血一眼,再抬頭看著薄時漠的眼睛。
“從我被你設計懷孕,失去了名聲,被逼迫和你結婚開始。”
她看向他的眼神從破碎虛空變得僵硬不屈。她已經擦掉了她的眼淚,他的眼眶裡隻剩下了棉花似的柔軟而膨脹的紅。
“還是從你把子彈打進我鎖骨下動脈,我差點一命嗚呼開始?”
陸相挽說著,她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恨,再沒有一滴眼淚。
所有她配流下的眼淚在那天跳崖之後,就應該流完了,是她太多情柔軟才會和薄時漠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生死不如的局麵。
她哈哈大笑。
笑出來的眼淚落在她瘦削的鎖骨裡。
她定定得看著薄時漠。眼底到底還是淒婉。她不說話,受虐狂般在感受明明心已經鏤空了卻還在跳動,越來越呼吸不過來,快要溺斃的感覺。
“薄時漠,我們之間不會再有開始了。”
“從那天你開直升機救走了司如,而不是我,我心死從懸崖上跳下去找死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這句話講得很平淡,但是是真的絕望。
薄時漠的心跳好像暫停了幾秒。他全身是一種刺骨鑽心又四肢麻木的疼。
他無可辯駁自己當初的選擇。
那封遺書在淩司如手裡,如果他不選擇她就是放虎歸山,他或許就再拿不回那封遺書,他薄家早就敗了。
拿什麼逼她留在他身邊。
他往前走一步要解釋。
陸相挽又往後再退一步。
“那隻是我失憶了。我如果沒有失憶,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他在辯解。
可陸相挽再聽不下去這樣虛假的借口。不是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他失憶所以才發生的,這一樁樁一件件在她心裡已經沒有借口可以解釋。
所以陸相挽打斷他。
“那槍殺呢?逼婚呢?囚禁呢?薄時漠,你從骨子裡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
陸相挽說出來的話,像是把冷靜的刀,安安靜靜得紮進薄時漠的心。卻比火燒火燎的歇斯底裡還要刺骨鑽心。
可這把紮他心的刀分明剛剛才從陸相挽的心尖上拔下來。
薄時漠是被她狠心紮了一刀。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為一而再,再而三地拔刀在血流不止。她千瘡百孔的心原來還配血流不止嗎?
可她明明痛得骨頭都在猙獰,她恨不得撕裂開自己,重新組裝自己的過去和四肢。
這樣的話。
她是不是也可以自欺欺人。
假裝她從來沒有遇過薄時漠。
假裝那天晚上薄時漠沒有迷奸她的身體。她十八歲的時候選擇和他擦肩而過,沒有救活他。
陸相挽看他的眼神太哀戚,薄時漠不敢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