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
災星?偷錢?惡毒?蛇蠍心腸?陳清和越聽臉色越難看,腳下一踉蹌,嚇得陳財忙上前扶住。觸手之下,卻是更加心酸——
老爺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幼年喪母,繼母不慈,好不容易娶了一房賢妻,自己也考中了舉人,卻不料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呢,發妻又撒手塵寰,如今更是連唯一的兒子也下落不明……
攙著形銷骨立、骨瘦如柴的陳清和,陳財難過之餘,更對素日裡頗有好感的李靜文滿是怨懟之意——不怪趙氏咒罵,便是自己這會兒也不由得信了,那李靜文怕就是災星降世,專門來禍害好人的。
自己真是瞎了眼,平日裡還屢屢為她抱不平,以為她行事大氣,是個有氣度的主,還到處跟人說彆看是義妹,可瞧著和夫人的親妹妹也差不多了。卻沒料到,竟是個狼心狗肺的!
也不怪陳財做此想——李靜文雖是姓李,之前卻委實和陳清和發妻秦迎如同親姐妹一般。秦家二老於她而言,更是恩重如山,說是再生父母一點兒也不為過——
據說李靜文六歲隨父母外出時路遇賊寇,一家老小幾乎儘皆喪命,唯有年幼的李靜文因暈了過去才逃過一劫,後來被途徑此處的秦父所救,帶回家中,認為義女。
秦家父母亡故後,秦迎不放心李靜文獨自一人守著老宅——秦迎乃是家中獨女,並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又親自八抬大轎的接到自家來,想著替妹子尋一門好親事,哪知還沒有相好人家,自己卻又病倒,更在不久後亡故……
甚而即便秦迎離世,陳清和也並沒有把外人說李靜文是災星的話聽到心裡去,反而處處照顧,當真是和自己親妹妹一般無二,更讓她和繼母趙氏一同打理家中內務。
可就是這樣一個身受陳家大恩的女人,卻是闖下大禍,竟然把陳家的命根子陳毓給丟了……
如果說丟了小少爺已經讓陳財這個護主的管家對李靜文生出了厭憎之心,那之後卷走家裡大筆銀子私逃,更是讓陳財生吃了李靜文的心都有了——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個人無疑於大海撈針,而除了踏破鐵鞋、四處奔波,更少不了大筆的銀子淌水似的花出去。
可就在兩日前,陳財在接到陳清和讓他送銀子的書信後卻驚恐的發現,府裡賬麵上剩餘的銀子竟是一文不剩,足足數千兩銀子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查點之後更發現,連故去的夫人留給秀姐的貴重首飾也丟了不少……
陳財簡直嚇得魂兒都飛了,忙忙清點人數,卻發現眾人俱在,唯有李靜文的房間裡卻是空蕩蕩的,早已是人去樓空——李靜文竟然,連夜逃了!
隻這般做法,委實太過喪心病狂,不獨落井下石,令陳家的處境雪上加霜,更是令得找到小少爺的希望更加渺茫……
“你說什麼?”陳清和眼睛都紅了,直勾勾的瞧著陳財,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喃喃了聲“毓兒”,竟是直挺挺栽倒在地。
“小家夥,好樣的!”徐恒勒住馬頭,瞧了眼身前雖是臉色蒼白卻依舊咬牙堅持的陳毓,眼睛中閃過些許興味來——
此次前往臨河縣,並不獨是為了送陳毓回家,更因為周大人昨兒個連夜查知,有一條重要的線索,就在臨河縣。
而之所以會帶上陳毓一道,一則順路,二則陳清和既是臨河縣舉人,在當地自然會有一定的人脈,因這起拍花子案很有可能牽涉到官場中人,周大人的意思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儘量先不要驚動官府,這般情形之下,在當地頗有聲望的陳清和無疑會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隻是兵貴神速,茲事體大,自己並不敢耽擱,雖然考慮到陳毓年紀尚小,怕是不堪長途跋涉,因而采取了種種防護措施,可這麼一路縱馬疾馳,便是尋常大人也受不了,這小家夥倒好,愣是沒叫一聲苦。
眼瞧著前麵就該進城了,徐恒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甚至有心情揉了揉陳毓的腦袋,雖是被不耐煩的推開,卻不妨礙徐恒的好心情——
待這件拍花子案塵埃落定,自己也可以歇上數日……
隻是這般輕鬆的心情卻在看到城門旁“清豐縣”三個大字後徹底終結——
臥槽,這是什麼鬼!
明明自己要去的是臨河縣,怎麼跑到什麼清豐縣了?
徐恒徹底傻眼之餘,“嗷”的一聲就抱住了頭——老天,天下有自己這麼蠢的人嗎?竟然會相信一個孩子認得路!
坐在馬上一遍又一遍的運氣——畢竟,陳毓這孩子之前明明瞧著非常靠譜的樣子啊!更在自己前兩次問路時指的方向都和路旁行人說的方向一致,不然,自己也不會索性按著他說的方向打馬而來。當下猶是不死心,抱了最後一線希望問道
“那個,小子,莫不是,你們臨河縣還有個彆名,叫,清豐縣?”
老天,你可莫要玩我——來的時候,自己可是跟周大人打了包票,定然不會讓大人失望,倒好,竟是一路狂奔,卻跑到了和臨河縣風牛馬不相及的清豐縣。傳出去,自己這個六扇門的後起之秀還不被人笑死!
“清豐縣?”陳毓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神情明顯比徐恒還要茫然,“你說我外公家嗎?”
陳毓一句話出口,徐恒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好險沒噴出一口老血來!忽然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本是整齊的發髻頓時散落下來,虯枝縱橫之下,當真和徐恒的心情無比合拍——自己特馬的就是這世上最蠢的人,沒有之一!
太過彆致的造型引得城門士兵也不由多看了幾眼,又瞧瞧四起的暮色,哼了聲就去關城門——外麵這貨明顯瞧著就是個腦子不夠數的,還是彆放到城裡添亂了。
剛關到一半,卻是卡住,那士兵探頭往外麵一瞧,好險沒氣樂了,可不正是方才那個瘋子?正連人帶馬麵無表情的拚命往裡擠,無奈何,隻得開了城門,又把人放進去。
“徐叔叔——”陳毓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徐恒一下打斷
“閉嘴。我很生氣,所以從現在起不許再說一個字。”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吃過一次虧,自己就絕不會上第二次當。從今兒起自己要是再信這小子一個字,就是混蛋王八蛋!
“噢——”陳毓嚇了一跳,忙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坐好,眼睜睜的瞧著徐恒方才因擠城門太過用力而掉落在地上的那個顏色花俏的香囊被守城士兵撿起來,揣到了自己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