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
陰暗的囚牢,令人作嘔的空氣,淒慘的呻吟……
韓倩雲簡直要瘋了。
從和柳玉函定下計劃,無論如何都要除去李靜文後,韓倩雲就坐立不安。卻又抱著很大的僥幸——
這麼多年了,李大哥都不知道哪個女人的存在,不可能這麼巧,自己這邊要動手了,他那裡就察覺到吧?
哪想到怕什麼來什麼,自己正在家中等消息呢,柳府就被錦衣衛給包圍了,甚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如狼似虎的差官給拖著關到了這詔獄中。
整整一天了,韓倩玉由之前的不敢置信,到現在的絕望不甘——
柳玉書那個混蛋死了,自己馬上就是堂堂正正的伯夫人了,家中有丈夫的寵愛,外麵有大哥李景浩這個靠山,怎麼可能就會和其他罪囚一般,關押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呢?
竟是再也忍不住,拚命的晃起了鐵柵欄,瘋子一般的不停叫喊
“來人,快來人,我丈夫是大理寺少卿柳玉函,你們不能這麼關著我,快放我出去……”
卻被獄卒厲聲打斷
“嚎什麼?信不信再敢亂叫,把你的舌頭給拔了。”
一句話嚇得韓倩雲一個踉蹌,一下坐倒地上,呆愣半晌,卻是再一次撲到柵欄前
“我不找柳玉函了,我找李景浩——”
看那獄卒拿起鐵棍就想往自己手上敲,韓倩玉嚇得連滾帶爬縮回角落裡,卻依舊直著嗓子道
“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我大哥是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你要是敢碰我一個手指頭,我大哥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李大人?”那獄卒愣了一下,臉上神情果然充滿了敬畏,雖不大相信韓倩雲所言,卻依舊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沒聽說李大人有什麼妹子啊,而且退一萬步說,若真是李大人的妹子,怎麼可能會落到這般地步?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這女人言之鑿鑿,瞧著也不像是撒謊騙人的。
看獄卒有些猶豫,韓倩雲自以為得計,更是要死要活的鬨了起來。
“好,你也彆尋死覓活了。”獄卒無法,又怕擔了乾係,隻得跺了下腳道,“我這就去幫你問一下,隻一點,若是你拿我當消遣,到時候可沒你的好果子吃。”
“你儘管去。”看李景浩的名字這麼管用,韓倩雲越發有了底氣,“李景浩是我大哥,他定不會看著我受這樣的委屈,你要是能去幫我報信,我大哥一定會重重賞你,還有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我大哥一定會把他們全都給殺了。”
看這女人越說越不像話,獄卒明白,韓倩雲八成被刺激的快要瘋了,也無心跟她爭辯。隻把事情報上去,然後便退了出來,任憑韓倩雲如何吵鬨,也不再上前——
鎮撫司的人就沒有笨的,雖然對那女人早已是厭煩之極,可沒有弄清對方真正的身份前,自然還要忍耐片刻。聽裡麵一直不消停,索性撕了布條把耳朵給塞上——
有其他犯人在呢,隻要自己不出麵,這女人一會兒準得消停下來。
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再把布條扯出來,裡麵已經完全清淨了。
李府。
和其他王公大臣府邸每日裡的喧鬨不同,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的家裡卻最是冷清——
偌大的府邸,也隻有兩個主子罷了,老爺又是個大忙人,慣常不著家的,就李夫人守著這麼大個宅院。
隻今日卻和往日不同,李夫人杜氏有些病態的臉上卻是少有的喜氣盈盈,便是喝完了藥,也沒有和往常一般在榻上歪著,而是興致勃勃的帶領仆人打掃出了好幾個院子
“這房間裡的褥子還要厚實些,對了把地龍先給燒上。”也不知妹子的傷勢怎麼樣了,隻剛受過傷的,怎麼著也要保暖些才成。
“這兒著人放上一架秋千,外甥女兒的年紀正是愛玩的歲數呢……”
“這裡讓人弄個魚池吧,對了,把外麵這棵老樹給砍了,改成,竹子——”
外甥可是個有大才的,那麼小的年紀就中了舉人,讀書人都有些雅趣,這院子裡可不要喂點魚,種幾竿竹子,養些花草才好。
“對了,再置辦些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備著……”大外甥女聽說就要臨產了呢,一想到會有小嬰兒的哭聲在院子裡響起,杜氏就止不住的想要笑。
真好,自己和老爺這麼多年都是孤單單的,真是妹子身子好了,一大家人接過來,家裡可就真真熱鬨了。
其實照著杜氏的心思,這會兒就想過去守在李靜文身邊的,隻兩家的關係還未挑破,這麼貿貿然登門委實有些不妥,隻得命人流水價一般的把各種補品送進韓家。
正自布置,外麵管家卻突然進來,言說時鎮撫司的人來報,說是詔獄中有一個叫韓倩雲的女囚,要死要活的非要見老爺不可。
杜氏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我去見她。”
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冷意,有一個古老的故事叫農夫和蛇,再沒想到,一直照顧有加的韓倩雲,就是這麼一條不知道感恩還會反過來咬人一口的毒蛇。
韓倩雲在牢獄中已是等的絕望了,本來瞧著那獄卒的態度,想著自己還是跟其他醃臢囚徒不一樣的,哪想到就在方才,卻被旁邊囚犯砸了一頭的嗖飯,甚而更無法忍受的人,那裡麵還一股的尿騷味兒……
杜氏走進來時,瞧見的正是縮在牆角,渾身騷臭、頭上還沾著米粒的韓倩雲。
聽到鐵門響,韓倩雲有些呆滯的抬起頭來,待瞧見眼前人是杜氏,登時連滾帶爬的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杜氏的腿
“嫂嫂,好嫂嫂,你快救我,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不要呆在這裡……”
杜氏任她抱著自己的腿,低頭瞧著匍匐在地上的這個女子,神情有些複雜,漸漸的,又變為痛恨——
雖然外人口中自家老爺就是再冷酷不過的一個人,唯有自己明白,他的心有多軟。
就比如對待自己——當初不過是一麵之緣,更甚者父親的一點點恩惠,老爺就義無反顧的娶了再見時已然成了罪囚的自己,甚而成親後自己因被人暗算而無法再給李家誕下一兒半女,老爺卻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始終不願意再讓彆的女人為他誕下孩兒。
期間夫妻倆也曾走投無路過,一直到現在的大富大貴,可老爺,始終是年少時那個瞧見自己就笑的溫暖無比的老爺……
這樣長情的人,若然不是欲壑難填,竟對老爺苦苦尋覓了這麼多年的嫡親妹子下毒手,老爺又怎麼會棄韓倩玉於不顧?
虧這女人,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來,還有臉求老爺去救她!
韓倩雲哭了一會兒,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惶恐的抬起頭來
“嫂子,你一向最疼我,我剛來到京城時,在伯爺府裡被欺負,是嫂子你幫我撐腰,我才能過上好日子。嫂子,我心裡,一直把景浩大哥當成我的親大哥,把你當成我的親嫂子啊——今兒個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啊,是柳玉函,都是柳玉函的錯,是他喪心病狂,想出那樣的歹毒法子,跟我沒有關係啊!”
想來想去,韓倩雲模模糊糊意識到,許是柳玉函想要暗算李靜文的事被察覺了,不然,自己怎麼可能突然就被人抓到了這裡。
“嫂子,你救我出去吧,你們要殺,就殺柳玉函好了,大哥要是不消氣,不然,我就出家做姑子,隻要,隻要能離開這裡就好,嫂子,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吧,隻要能出去,讓我給你做牛做馬都成……”
竟是這麼個涼薄的性子嗎?聽韓倩雲如此說,杜氏眼中僅有的一絲憐憫也消失殆儘——若然老爺不在了,自己一定會陪著他到黃泉。
柳玉函儘管是懾於自家的威勢,才對韓倩雲如此百般寵愛,可兩人好歹也是,這麼多年的恩愛夫妻了。
這麼容易就說出讓自己丈夫去死的話,韓倩雲,何其自私而又狠心。
抽出自己的腿,任韓倩雲跌坐在地上,杜氏盯著韓倩雲的眼睛
“我隻問你一句話,這之前,你可見過靜文?”
“我——”韓倩雲頓時語塞,神情也明顯有些慌亂,雖則下一刻忙不迭搖頭,杜氏又如何肯再信她?長歎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出了監牢
“記得不要再提我家老爺的名諱,不然,我一定不介意讓你把靜文妹子遭的罪重受一遭。”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這已經是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退讓了。
等韓倩雲反應過來,杜氏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見。
呆坐在地上怔楞半晌,韓倩雲終於無比絕望的意識到,自己已是徹底,走上了一條絕路了。
杜氏來至外麵,正要上車,卻忽然聽見西南方向一陣宛若打雷般的巨響傳來,連帶的還有衝天的火勢,幾乎遮住了西南方向的半拉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