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悚然而驚,那個方位可不正是皇上溫泉行宮的所在?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又有接連幾聲驚雷般的聲音傳來,大街上行人儘皆嚇得麵色如土、紛紛走避——明明是冬日天氣,怎麼打了這麼多雷?難道是上天降下什麼災兆?
那聲音實在太響,便是朝堂上的眾位大臣神情也都是驚疑不定,至於高高坐在龍座上的皇上,更是一臉的寒霜,眼睛刀子似的落在侍立在第一位的太子頭上,然後是二皇子,甚而剛到上朝年齡的最小的七皇子都沒逃過皇上的眼刀。
難不成外麵的驚雷聲和幾位皇子有關?
有那機敏些的大臣驀然意識到什麼,下意識的瞧向武將行列,卻發現太子的大舅子成弈今兒並未來上朝。
又覷一眼位於文官之首的潘太師,對方卻是麵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麼來。
皇上明顯心情不佳,隻叫幾位皇子去暖閣議事,其他大臣則可散朝。
等出了朝堂,各家大臣紛紛派出手下去外麵探訪,很快知道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方才的聲音,並不是打雷,而是伴隨著西南方向的火勢傳出來的。
又等了些時候,一個簡直讓人心肝顫的消息傳來——
那著火的地方不是彆處,正是溫泉行宮。更可怖的是那著起來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物事,黑乎乎的跟油一樣的東西,竟是水撲不滅,行宮那裡足足燒了好幾個時辰,偌大的行宮,竟就這麼片刻間毀於一旦。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裡麵蘊含的東西——
皇上年紀大了,越發不抗寒,近幾年來,每到這個時節,就會暫時挪到溫泉行宮那裡處理朝政,而按照慣例,後日就是皇上出發的日子。
若然這火不是今兒個燒起來,而是再停兩日——想到某個可能,所有人頭發梢都要豎起來了。
西暖閣內,這會兒也是一片肅殺。太子周杲打頭,之後是二皇子周樾,然後是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溜兒跪在冰冷的地上。
“好好,朕果然養了幾個好兒子——”皇上冷眼瞧了片刻,手裡的杯子忽然狠狠的摔在地上,自己卻忽然癱倒在位子上,身子也劇烈的顫抖起來。
“父皇——”周杲離得最近,一下被熱熱的茶水濺到,連帶的臉頰上還被一點碎瓷片劃出一道血痕,這會兒卻是完全顧不得了,忙忙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扶住皇上,“父皇,您怎麼樣了?快傳太醫——”
二皇子周樾也跟著跑過來,極快速的從腰間解下一個漂亮的錦囊,從中摸出一丸藥遞過來
“這是父皇慣常用的藥物,快先喂父皇服下一粒。”
周杲接過,放在口裡嘗了下,果然是父皇平常用的藥丸。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從小到大,周樾都是個伶俐的,即便自己是元後嫡子,甫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父皇心裡最寵愛的兒子卻始終是周樾。
甚至這麼多年來,周樾的風光絲毫不亞於自己這個太子……
服了藥的皇上終於緩緩醒來,疲憊的眼神在神情焦灼的幾個兒子身上一一掃過,竟是從沒有過的冷淡
“你們退下吧。我想靜一靜。”
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們!
所謂的父慈子孝,根本全都是假的。
今兒的行宮大火,要說跟自己這幾個兒子中的某個沒有關係,自己是一點兒也不信的。虧得有景浩在,不然,自己這次怕是真要在劫難逃了。
說什麼東泰攝政王的陰謀,若沒有內奸,怎麼會引來外鬼。
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啊,竟然夥同外人,來要自己這個爹的命。
幾個人本不想走,可皇上卻已是閉上了眼睛,明顯不想搭理幾人的意思。五人無法,隻得退了出去。
行至外麵時正好碰見李景浩並成弈正聯袂而入。
周杲神情一喜,周樾的臉色則有些陰沉。
聽聞是李景浩成弈兩人到了,皇上忙讓宣進來,看到李景浩臉上的擔憂,擺了擺手,有些落寞的道
“景浩啊,你要是朕的兒子該多好。”
一句話說的李景浩“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旁邊的成弈也有些驚疑不定,皇上這話,是想借自己敲打太子?
倒是皇上自失的一笑
“罷了,朕也是病的糊塗了。你們起來吧。”
“對了,那東泰攝政王如何了?”
“微臣無能。”兩人齊聲道,那吉正雄果然是個奸詐的,雖是受了重傷,卻依舊讓他逃了出去……
“朕知道了。”皇上擺了擺手,“成愛卿辛苦了,先下去吧。景浩,你留下來,陪朕說會兒話。”
成弈走出來宮門時,隻覺寒風似是有些刺骨,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是有點點雪花正飄飄而下。
“大哥——”成弈回頭,可不正是自己那太子妹夫。
無聲的歎了口氣,上了周杲的車駕——
要說自己真是命苦,操心自家妹子也就罷了,連這兩個妹夫,都得一並照料著。
待來至車上,周杲卻是對著成弈深深一揖
“多謝大哥了。”
“謝我作甚?”再是自己妹夫,可也是太子不是,成弈可不敢受他的禮,“我還不知道你嗎,這事情自然和你無關。”
自己這太子妹夫也是少有的端方之人,就比如說大妹妹嫁給太子已經三年有餘,到這會兒卻還沒有個喜信,兩人感情卻依舊好的緊。
回去得催催小七,繼續給大妹妹熬藥——
皇上對太子越發不喜,膝下至今沒有嫡子,無疑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緣故。
聽成弈說的斬釘截鐵,周杲長歎一聲
“話雖如此說,可若非大哥出手,說不得,這黑鍋我又得背著了。”
天下人都知道,父皇若然故去,自己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而且說不好即便查破此次案件,與自己無關,父皇心裡卻依舊是同自己生了嫌隙。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隻要自身行得直、立得正,管外人說些什麼?”聯想到方才皇上所言,成弈如何不明白太子這會兒的失落和憋屈,當下委婉勸道,“你隻儘心做自己該做的事,皇上自然能察覺到太子的一片赤誠孝心。”
“我記下了。”周杲點頭,半晌卻是自失的一笑,“大哥你今兒個可是做了我的福星——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辰呢,虧得大哥你,不然……”
若非成弈和李景浩勘破此案,說不好自己會被父皇送到宗人府過壽了。
“什麼福星。”成弈搖搖頭,卻又頓了一下,要說福星,還真有,不過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個未來的小妹夫,陳毓。
不管是安安小時候被拐,還是三年前鐵翼族王子現身京都令得成家被拋上風口浪尖,再加上這次識破吉正雄的陰謀,裡麵可不全由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陳毓。
這會兒想想,原來陳毓這小子竟然跟自家這麼有緣呢。
臨下車時頓了頓,笑著對周杲道
“太子待會兒回去了轉告一聲浣浣,家裡替小七相看了人家呢。”
“是嗎?哪家兒郎,不然我先替小七相看一番?看看配不配得上她。”周杲也大感興趣,雖然沒見過幾麵,可自己那小姨子絕對是鬼靈精一個,自己還想著在皇室幫她挑一個呢,倒沒想到,嶽家那邊已經有了人選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王孫公子?
“你眼下怕是見不著他,也就是一個舉人罷了,過年就要參加春闈的。”成弈笑著道,“對了,他的名字叫陳毓。”
一個小小的舉人就能把小姨子給娶走?
周杲簡直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不過,陳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