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真的!那是、那是一列透明的……”學徒焦急起來。
“伊士曼隻有一列火車。”
帕因特打斷道,“那是我同伴們的傑作,當然已經是過去了。好了,小子,火車的事矮人比誰都清楚,沒人可以把它開出安格瑪隧道。不過等著吧,我們不會沉溺於過去的失敗,很快王國就會有新的列車的。”
“你太慌張了,夥計,昨晚沒睡好吧?可能是產生了幻覺,這事兒還是蠻常見的。塞西拉,給他倒一杯咖啡吧,我請客。”
這位好心的矮人先生並沒有計較尤利爾的無心之舉,他有的時候的確很暴躁,但並非不講道理。
塞西莉亞同情的點點頭,向後一甩辮子,轉過身去磨咖啡了。
原本興致勃勃的湊熱鬨的人們也散開了,他們回到自己的餐桌旁,彼此大聲的說笑著,還會衝著大鼻子矮人比出一些隻有他們能看懂的手勢。
帕因特也毫不示弱的回敬這些家夥。
留下尤利爾一個人站在吧台邊上,呆呆的一動不動。
王國隻有一列火車——
安格瑪隧道塌方事件?
報紙上的新聞一閃而過,尤利爾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來。
學徒感到渾身發冷。
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回家之旅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
見尤利爾盯著她手裡的硬幣,少女第一反應就是背手把它藏起來。但她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可憐人應該沒見過這枚金幣——那真的是金幣,隻不過有些太臟了——對方隻可能是對它感到好奇罷了。
於是塞西莉亞主動的伸出手,在學徒直愣愣的眼神前晃了兩晃:“這是阿比金幣,上麵印著女王的頭像。不擦乾淨的話,埃茲先生會辭退我的。”
“阿比金幣……埃茲先生?”
尤利爾心想女王應該是弗萊維婭陛下,但這個問題他不敢問出口。王國法律可不是吃素的,對他們這些最底層公民的約束更是嚴格。學徒可不想因為口出不遜而被巡警抓進地牢裡。
那樣他也會被辭退的……等等,既然家變成了酒館,那麼愛瑪女士的洗衣店會怎麼樣?它會直接消失,還是變成些彆的什麼地方?
蓋亞女神在上,等我找到那班列車都已經過去不知道多久了,這段日子裡沒工作可要怎麼辦?!
學徒頓時為自己的工作單位而深深地憂慮起來。
“阿比金幣,喏,就是它了。”塞西莉亞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少女猶豫片刻,還是將拇指大的扁圓金屬放在了桌子上。
擦乾淨的金幣閃著光,朝上的一麵刻著漂亮的花紋,它們構成一個抽象的女人的側臉。
但天天都能在報紙和相片上看到女王的樣子,尤利爾還是憑借著這寥寥幾筆找到了伊士曼王國君主的影子——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大鼻子矮人。對方是怎麼將金幣變得那麼臟的?就沒有巡警以損害王室形象的罪名來敲打他一下嗎?
還有矮人,尤利爾下意識地以為這代表的就是矮個子的人。他們八成是有什麼疾病吧,也難怪脾氣暴躁。
——假如帕因特知道自己收獲了一個腦子不太好的家夥的同情,恐怕會氣得拆了他的“小骨頭”。
塞西莉亞還在熱心的給學徒解釋:
“埃茲先生是我的上司,也就是諾克斯的老板。他也是個好人,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收留了我坐吧台的。”
然而她對麵的尤利爾不這麼想,他回憶起自己的曾經,也就是學徒生涯開始之前。那時候修道院經濟窘迫,將收留的大部分孩子都趕了出去;在尤利爾幾乎要凍死在法夫蘭克的一間棺材屋裡的時候,愛瑪女士也是這麼做的。
她以近乎沒有的價格雇傭了許多童工,給他們一天一頓飯。尤利爾當時以為愛瑪女士就是女神派來的天使,甚至還在每餐前為她虔誠的禱告過……直到他偶然看到了一張夾在衣服內層的名單,在那上麵剝削和壓榨展現的淋漓儘致。
一個底層的童工學徒是愚昧無知的,但如果他識字,報刊與標牌,甚至廣告單都會拓寬他的視野;他將對自我與世界誕生淺薄的認知,而這認知又會推動思考。
尤利爾相信,在招收學徒的時候愛瑪女士一定沒有考慮過,識字會帶來的不僅僅是那點微弱的優越感,還有更多識破人們偽裝成善意的謊言的可能。
希望那個埃茲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看著少女胡蘿卜一樣的麻花辮,尤利爾默默地想著。
“你也是個好人。”他輕聲道,“你和那位矮人先生,你們都是善良的人。”
“我們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塞西莉亞的臉頰上透出一點被讚美的紅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