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冷得要命,安德魯·弗納的吼聲中卻充滿熱烈澎湃的激情。要是阿加莎不清楚他對伯莎女士的所作所為的話,恐怕也會對他心生憐憫了——現在她隻覺得他的演技浮誇。
“我懂得很多。”偵探小姐的手指擦過木頭上乾涸的血跡,“卻唯獨不明白伯莎為什麼會選擇自殺。”她的指尖碰到了一處光滑的汙漬,那是蠟燭凝固的眼淚。伯莎·弗納即便有霍布森拖累,也是正八經兒的高塔成員。她本有權力選擇另外的道路。“也許她真的沒有背叛你,她到死還愛著你。伯莎女士是位善良的教徒,對待病患體貼入微,扶助親人不遺餘力。即便岡瑟愛著她,她也沒有拋下你離開……作為女性,她的形象純潔又光彩,簡直讓人自慚形穢。”
威特克咳嗽一聲。“我得說實話……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長官,這真是太奇怪了。”
阿加莎裝作沒聽見他的評論。“這些魔藥當然是你放進來的,對嗎?”她對安德魯說,“當然,我也知道另有人能進到伯莎女士的房間中來。”
“那個混球?”安德魯哼一聲。“我——”
“抱歉,你指的是哪個混球?”皮科爾不給麵子地打斷他。
維修師的臉更紅了。“岡瑟。”他的眼神似乎要紮透巡警的身體。“他總能摸進屋子裡。我敢肯定他是個小偷,溜門撬鎖的小把戲!我早晚會逮到他,教你們砍下他的手指頭。這些東西沒準是他乾的。”他已經方寸大亂,在誘導下直接改口了。
阿加莎對任何人的手指頭都不感興趣。“現在我比你清楚,這位紐扣先生在這樁倒黴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安德魯的表現反而證明了岡瑟的無辜,這正是她想得到的信息。“倘若把你們這些參與進來的家夥進行一個比慘排名,我們可憐的岡瑟先生絕對冠絕布魯姆諾特。他被霍布森拉去謀殺神父、情人在最近離世、在教會受了傷、還被所有人蒙在鼓裡,耍得團團轉。”
威特克直咧嘴。“他受傷了?”
“戰況激烈,我想如果連尤利爾都這麼說,你的新朋友恐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後來的魔法你也看見了,爆炸——近距離的爆炸。就連高塔學徒都難保安全。”雖然這證明不了岡瑟沒來過伯莎的房間,但顯然安德魯不知道這件事。
治安官威特克心領神會。“把他當掩護現在可不成啦。你真不打算向我們坦白嗎,弗納先生?”
事實擺在眼前,否認隻是徒增笑料。安德魯再無借口掩飾。“是我給霍布森藏匿魔藥的。你們就要聽這個!是不是?夠了,我坦白了。”他憎恨地望著他們每個人。“我得幫那該死的混蛋收拾手尾,免得他在審判台下反咬我一口。煙葉的確是他的,魔藥也是他製作出來的。我不過提供給他用具和幾個承諾,以此擺脫債務糾纏。”
“他給你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給。”
“你要分成他的利潤。”威特克篤定地說。“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看到你的貪婪本性真是件令人惡心的事。”
“但願你會為此瞎了眼。”安德魯譏諷。
“不管你們有什麼約定,這櫃子的主人肯定不知情。”皮科爾說,“請跟我去治安局吧,先生,你將得到與霍布森同等的待遇。”
“我還有彆的選擇嗎?”安德魯轉過身。“你們的長官一定盼著我反抗,好名正言順地用更簡單的辦法招待我。你們沒見過這女人的卑劣手段……但我比你們都清楚。她在高塔裡獲取的名聲,每個人都清楚是怎麼來的。”他就要彎下腰,被皮科爾和威特克製伏。
阿加莎說:“停一下。”
“你在怕我說出去?”維修師嘲笑。
“我無需跟你解釋。”偵探小姐回答。“你若是真明白我的手段,就不會愚蠢地向我挑釁。”她頓了頓,並不覺得受到了威脅。“我不會把你帶到治安局,也不會讓霍布森見到你。說到底,作為不知情同夥的你根本不會承擔任何罪名。賭徒和加德納有什麼交易,你不是也對此一無所知麼?”
“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那我們暫時沒什麼好說的了。”阿加莎越過他,示意巡警們跟上來。她徑自下了樓梯,踏出玄關。“我不會把你帶到治安局,犯同樣的錯誤。”
安德魯沒有下樓。當威特克登上馬車時,弗納家的門還敞開著。
“我搞不明白為什麼。”光頭治安官大聲嚷道。
“這次放過他,下次可能就找不到人了。”皮科爾也說,“就像加德納·雷諾茲。他們肯定有聯係。”
“他們的確有關係……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們或許彼此仇視。”阿加莎摩挲著手指,“安德魯無疑是站在霍布森這邊的,你看不出來嗎?”
“我什麼都看不到。”
“這就對了。”
“請彆讓我出醜,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