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不朽常新_王國血脈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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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不朽常新(1 / 2)

聽見這句令旁人不解其意,事主卻倍感瘮人的問候語,泰爾斯不受控製地抽了抽嘴角。

科特琳娜·科裡昂……

七年前,樺樹林的驚魂一夜回到他的腦海裡,泰爾斯隻得全力忍住去摸脖頸的欲望。

黎·科裡昂再行一禮,恭敬得體,卻散發莫名冷意:“見諒,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隻能於合適的夜晚到訪空明宮,是以遲來覲見。”

詹恩看看泰爾斯,又看看眼前的血族伯爵,若有所思。

“好,很好,非常好,”泰爾斯咳嗽一聲,“那個我和科特琳娜陛下——”

“彼此欽佩,友誼恒久,”黎發聲果斷,不容置喙,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在此奉上她的信件。”

彼此欽佩。

友誼恒久。

泰爾斯咬了咬嘴唇,心情複雜的他擠出笑容,在詹恩的奇異目光下伸手接信。

“陛下還讓我帶上一句話,”黎似乎還嫌不夠,“內海之約,猶記未忘。”

泰爾斯表情一僵。

“內海,什麼內海?”詹恩忍不住開口。

落日啊,他能不再跟這幫喝血的扯上關係了嗎?

“這個啊,額……”

王子看著信上的血獠牙徽記,嘿嘿笑道:

“我不用現在讀吧?讀完要回信嗎?回給哪邊?有固定的信鴉嗎?或者鴉舍的定向石?”

但黎直接轉向了另一邊,理也沒理他:

“詹恩·凱文迪爾。”

南岸公爵溫和地點頭回應:

“黎伯爵,或者,輔政官。”

“好,懂了。”沒人理會的泰爾斯小聲嘀咕著,他搖搖手裡的信,默默自覺地縮回座位。

黎盯著詹恩,他的眼神格外冰冷,滲出莫名壓力:

“過去三百年,翡翠城有不少公爵叫過這個名字,我見過其中兩個。”

但詹恩恍若不覺,笑容如故:

“而我久仰您的大名,血海王座之下的黎伯爵。家族有記載:您是最克己自製的科裡昂,人血在前,卻能毫不動容。”

“我大概知曉此等記載從何而來,”麵對讚揚,黎毫不動容,他冷冷回應,“隻希望您不要像您曾祖父一樣,邀我赴宴,卻在席間找了八名來月事的姑娘侍酒奉餐,就為了看一個吸血鬼渴血失控的樣子。”

什麼?

泰爾斯皺眉看向公爵。

詹恩咳嗽了一聲,對泰爾斯小聲道:

“那時我曾祖父才十九歲,而且事後他被嚴厲懲罰了。”

泰爾斯眯起眼睛。

“總之,這足見我們兩家交情悠久,曆史豐富,”詹恩很快地略過尷尬,直入主題,“但因為七年前的一些瑣事,凱文迪爾和科裡昂,已許久不曾往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瑣事?”

泰爾斯小聲嘀咕道,不出意外換來詹恩的怒瞪。

“確是如此,公爵大人,”黎點點頭,言語毫無波動,“女王陛下尤為遺憾——特彆是她差點失去王位,乃至性命。”

一旁的泰爾斯鄭重其事地點頭。

詹恩有些語塞,但他很快一隻手拿起酒杯,擋住身側泰爾斯的鬼臉,同時長歎一聲:

“是的,我為當年的意外感到抱歉,伯爵,為此我願意補償,但我也知道什麼樣的補償都無法償還……可是長期的隔斷對雙方都有弊無利,尤其我們處於終結海上最佳信風環航帶的兩端……”

但詹恩還未說完,黎就再度開口:

“因此陛下她認為,在兩家重新來往,恢複合作之前,我們總得先把前債了結,恩怨兩清。”

語畢,他直勾勾地看向南岸公爵。

前債了結,恩怨兩清。

詹恩蹙起眉頭。

但下一秒,他就變臉般大笑出聲:

“那是自然!如您所見,連當年在場的當事人,泰爾斯殿下也已與我冰釋前嫌,同桌共飲——”

“什麼?”泰爾斯探出頭,難以置信。

詹恩笑意盈盈地轉了轉酒杯,把泰爾斯探出來的臉重新擋在視線之外:

“——那我們兩家,鳶尾花和血獠牙,還有什麼解不開的舊怨呢?”

啥?

泰爾斯瞪圓了眼睛:

還能這麼搞的咯?

臉皮這麼厚的咯?

這一次,黎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靜謐而死寂,在周遭人聲鼎沸的宴會襯托下,反而越發令人不安。

但下一秒,泰爾斯就覺眼前一花!

搞什麼——王子一驚,下意識地喚醒體內的獄河之罪!

“塞舌爾!”

詹恩的聲音響起,嚴厲而警惕。

聲音落下,泰爾斯回過神來。

他這才發現:黎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杯酒。

而在詹恩身側,管家阿什福德皺眉看著身前的酒盤:上麵少了一個杯子。

“請勿緊張,殿下,公爵,”黎麵無表情,“我隻是口渴了,取杯酒。”

詹恩警惕地望著血族,深吸一口氣。

幾秒後,他向後揮了揮手。

公爵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塞舌爾騎士怒哼一聲,收劍回鞘,坐回座位。

周圍的客人們宴飲如故,音樂熱烈如常,似乎沒人發現這一刻的驚險。

遠處,馬略斯放下拳頭,幾個熟悉的星湖衛隊麵孔重新滲入人群。

黎舉起酒杯緩緩喝完,又慢慢地放下,似乎要特意避免方才的情況。

而詹恩隻是靜靜地盯著他,等待回應。

“那麼,我願意相信凱文迪爾的誠意,且拭目以待,”終於,有著遠東人麵孔的血族緩緩開口,“但願您的補償足夠。”

話音落下,詹恩滿足地鬆出一口氣泰爾斯則遺憾地歎出一口氣):

“沒問題,我們什麼都可以談:瀝晶、永世油,抑或彆的東西,須知,終結海很大。”

“很好,”黎向南岸公爵施了一禮,“有明主如您,凱文迪爾定能血脈永治。”

詹恩重新掛上笑容,仿佛忘記了方才那一幕:

“也願科裡昂家族血脈永治。”

“化敵為友,真感人。”泰爾斯在一邊酸酸地道,又迎來詹恩的不快目光。

但就在此時,大家都以為緊張不再,威脅已消的時候,黎的頭顱像木偶轉動般瞬間一扭,望向左側!

“黎·科裡昂,夜君座下的得力將官,真是驚喜!”

泰爾斯和詹恩雙雙一驚:不知何時,一個二十許歲,衣飾華貴的青年貴族出現在黎的身側,滿麵驚喜。

這位青年麵相英俊,笑容爽朗,眉毛、眼睛和棱角都經曆過精心修飾,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他舉著一杯酒,但泰爾斯注意到,杯裡的酒麵波瀾不驚。

“糟糕。”詹恩皺眉小聲道。

“怎麼了?”泰爾斯小聲問他,卻隻能得到搖頭回應。

這青年笑意十足,他隨性地在泰爾斯身旁坐下,舉了舉酒杯:

“夜翼君王最近如何?你們找到他了嗎?兩百年了,他究竟是閉關睡覺了還是出門散步了?可彆是被曦日神殿抓了,當然了,萬一要是被吸血鬼獵人們坑了——”

“你不配跟我說話,小輩。”

黎沉聲開口,語速不快,卻恰到好處地打斷了青年,話語裡還令人感覺到隱隱的警告之意:

“換你母親,或者老馬沃羅來還差不多。”

英俊青年的笑容一滯。

“嘖嘖,年齡歧視害人不淺啊。”

他看了看詹恩與泰爾斯,無奈地聳聳肩,再回望黎伯爵。

“但請放心,我一定把這話帶到母親和老議長的墓前——或墓裡。”

黎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注視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泰爾斯事不關己,但他饒有興趣地注意事態。

詹恩顯然認識那位青年,他謹慎地出聲提醒:

“揚尼克。”

但名喚揚尼克的青年像是沒有聽見,他前傾身體,毫無顧忌地盯著眼前的血族:

“小心了,詹恩大人,這可是出了名瘋狂暴戾的夜之國下七支,一旦他們生氣,翡翠城可是要流血呢。”

黎目光一厲!

“兩位!”

詹恩提高音量,笑意不減:“今天可是爭鋒宴,是翡翠城最值得慶祝的日子之一。”

揚尼克和黎對視一眼。

“哈,玩笑罷了,畢竟在這座城市裡,”揚尼克噗嗤一笑,“誰又有那個本事能讓鳶尾花流血?”

黎冷哼一聲。

詹恩鬆了一口氣。

但青年突然回過頭,對著泰爾斯伸手:

“我叫揚尼克,泰爾斯殿下,來自盛宴領。”

泰爾斯隻得回禮,握上對方的手。

“我是泰爾斯·璨星——哦,你的手可真冷,等等,盛宴領?”

泰爾斯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鬆開對方冰涼刺骨的手。

“對,沒錯,這就是為什麼我也隻能在晚上過來。”揚尼克微微一笑收回手,不以為忤。

他看向黎,意有所指:

“而且一樣不受歡迎。”

盛宴領。

泰爾斯的笑容消失,他想起西陸的地理,盛宴領和野茫山,這些都是黃金走廊上的地點,毗鄰萊沃爾城邦,然而……

盛宴領,是終結之戰後,留在西陸的血族的神秘領地,由上六支組成的暗夜議會管理統治。

他是血族。

泰爾斯皺眉看著揚尼克,但這位血族毫不在意,他笑著攤手,任由泰爾斯打量。

難怪他要化妝。

否則,他的臉色大概會像黎一樣,讓人一看就曉得不妥……

或者像尼寇萊那個死人臉一樣。

詹恩咳嗽一聲,向揚尼克示意:

“泰爾斯,這位是來自盛宴領,暗夜議會的議員……”

“啊,公爵大人,我們改名了,不再叫暗夜議會,”揚尼克眼前一亮,打斷了詹恩,“現在,我們叫不朽議會。”

詹恩皺起眉頭:

“不朽議會?”

黎也同樣眼神一動。

揚尼克微笑點頭:

“正是,您知道,溫血種們總對夜晚有恐懼和不好的聯想,總覺得黑暗是邪惡和恐怖的,再加上對寒血種長期以來的誤解,所以我們通過決議,不再叫暗夜議會……”

黎冷笑一聲,似有不屑。

詹恩從善如流,立刻改口道:

“很好,不朽議會。泰爾斯,允許我重新介紹,這是揚尼克·霍利爾,不朽議會的第七議員,代表盛宴領上六支中的霍利爾家族。”

暗夜議會,不朽議會。

第七議員。

霍利爾家族。

無數的名詞飛快地從泰爾斯腦海中閃過,但他注意到另一個點:

“揚尼克議員,你剛剛說——溫血種,寒血種?”

揚尼克欣然點頭:

“啊,很高興您注意到這個,殿下。我們以前喜歡自稱‘長生種’,把人類叫作‘短生種’,我年輕的時候也這麼用過……但毫無疑問,這是曆史形成的對立稱呼,缺乏尊重,反映出的思維狹隘又老舊,是時候該淘汰了。”

揚尼克友善地看向公爵和王子:

“所以,你們是溫血種,我們是寒血種。殿下,相信這是更加客觀,更加尊重,更加友善的稱謂,有助於消除人類和血族多年以來的誤解、隔閡與仇恨。”

溫血種,寒血種。

泰爾斯明白過來。

“棄幾千年的長生種驕傲於不顧,反而自甘卑鄙,自縛手腳,自輕自賤,”黎在一旁發出冷笑,“簡直是自取其辱。”

詹恩皺起眉頭。

但揚尼克笑容不減:

“噢,是麼?但在我看來,黎伯爵,也許自稱‘長生種’才是自取其辱:血族就算再長生不老也罷,壽命跟永生的精靈們一比,不也少了一半?”

泰爾斯疑惑道:

“哪一半?”

揚尼克回頭,輕鬆一笑:

“白天。”

泰爾斯恍然。

“幼稚,天真,可笑。”

黎·科裡昂繼續冷笑,他不屑道:

“小輩的無聊兒戲。”

詹恩重重地咳嗽一聲,但顯然幫助不大。

“很抱歉,但這不是幼稚,也並不可笑,更不無聊,科裡昂,”揚尼克搖了搖酒杯,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這是出於現實的政治考量。”

“政治考量?”泰爾斯問道。

“我們跟東陸的親戚們不一樣,泰爾斯殿下。盛宴領是血族和人類、寒血種和溫血種共同棲息乃至一同統治的地方,我們需要與外界打交道——不僅僅是用劍。”

揚尼克微笑道:

“所以,尊重就是必要且相互的:如果血族不想再被稱為惡心的‘吸血鬼’,不想再被人類當做敵人,不想再被世界孤立,不想再在仇恨的循環裡,無止境地遭受憎惡和畏懼,那就要改變外人對我們的印象,改變我們處世的態度。”

“就像你們的王國:終結之戰後,複興王不再以帝國皇子的麵貌示人,才能拋下暴君暴政的惡名,讓星辰王國立足於終結紀。”

泰爾斯眼珠一轉。

詹恩輕笑一聲,似有無奈:

“但世人從不放過這一點,七百年了,依舊諷刺我們為‘帝國人’。”

來自夜之國的黎不屑輕哼。

“尊重不是靠低聲下氣求得的,”這位科裡昂冷冷開口,煞氣逼人,“而是靠力量,死亡,恐懼,和敵人的鮮血——我們賴以維生之物,第四代的小輩。”

“是啊,躲在地堡裡,藏在迷霧間,收留十惡不赦的強盜匪徒,把周遭環境變得恐怖陰森閒人勿進,然後自稱‘夜之國度’,”揚尼克諷刺道,“跟周圍的國度永久敵對,跟一波波的討伐者廝殺不止,靠著搶劫、謀殺、威逼、蠱惑、勒索、脅迫過日子。”

盛宴領的血族議員仰起頭,準備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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