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說得頭頭是道,但這依舊改變不了他偷襲的事實。
更何況,他們此刻更是認同金仙雀柳的話。
拋開身份不談,這小子解救一城人的性命,包括君皇陛下。
能得談光君那個硬骨頭托付權杖,他們不敢想象,他們二人在金仙豐虛的手上經曆了怎樣一番死戰。
對於裁決權杖這種天地至寶,他也沒有占為己有的私心。
若他所修非魔而是仙道,想來也是造詣不凡。
而譚元思這般急於殺死除去他,究竟是為了完成仙尊誅殺令,還是為了年少時期不得誌的那份私心?
雖心中各有想法意見,可此刻就連雀柳都沒有理由能夠阻止他要做的事。
他們白仙又怎能妄動?
若是可以,譚元思亦是不想因此得罪金仙雀柳,再者說與那三位仙友心生芥蒂,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可他沒得選擇,原本大破天策鈞山劍,困擾他多年的心中鬱結就此解開,雙瞳之中的本命仙靈桃花五瓣可生出第六瓣花。
這一瓣花開,可抵三百年功力,此生有望突破道仙境門檻。
可修行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與百裡安之間雖未徹底分出勝負,但方才短暫交手,他確實輸給了他。
六瓣桃花靈相尚未凝實穩固便已凋零。
少年心結不解反而積抑鬱越深。
就連那第五瓣桃花都隱有凋零落敗之勢,若是今日就此放任這屍魔歸去,三日後,將他重新捉拿倒也還好。
若是叫他徹底跑回了暗黑大陸,他此生怕是再難守穩這第五瓣花。
道心蒙塵,拂手難淨。
若想使得道心重複清明,唯有斬殺此魔,讓天策鈞山劍徹底淪為無主之物,再度變作一把毫無靈氣的凡器。
才能讓他穩固境界,安守道心。
譚元思承認自己此舉自私。
可那又如何。
此子注定是異類,人人得而誅之,他所行之舉,是奉命替天行道。
借他成道,不過是順勢而為,又有何不可。
譚元思筆下繪葉,碧青竹葉瀟瀟落,繪風化成一柄青色的竹劍。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百裡安,舉起手中的劍,冷然的眉目不負往昔風雅笑意。
少年之時,他求劍天策鈞山,無疾而終,成畢生之憾,一生心結之所係。
而今,他便要以劍斬結去心魔,成大道!
劍氣蓬勃如雪崩,桃花四起伏殺機!
譚元思是白仙,動手殺人之時,自然不會像凡間反派殺手劍客殺人之時,說那麼多無用的廢話。
劍光劃落,天光暗淡日月消。
他雖非劍修,可白仙之力,強斬一劍的威力,亦是無窮。
又豈是一名受了重傷,毫無反抗之力的屍魔能夠抵抗的。
這一劍,勢必要取他性命!
劍斬,劍落。
然後劍碎。
譚元思眼中盛濃的殺意驟然凝固,他甚至未能看清發生了什麼,手中竹劍散成萬千碎葉。
譚元思渾身肌肉瞬間緊繃。
竹劍碎去的那一瞬,同樣乍起一捧血花。
碎劍之人也受傷了!
下一刻,譚元思感受到了空氣中傳來的一道冰冷視線。
在這人間,竟然還敢有人當著五名仙人的麵出手救護一隻屍魔。
簡直是大逆不道!自尋死路!
譚元思轉動手中竹筆,殘葉生花,萬葉飛花霜殺儘!
碎劍之人的氣息極為強大,但同時這縷氣息也極為不穩,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崩散而去,顯然來時就已經受了隱患重傷。
舊疾在身,也敢妄圖在仙人劍下救人?
自不量力!
花葉隨筆而起,成風成龍,彙聚成一股極為可怕的殺勢,朝著那道氣息襲殺而去。
一隻巨大雪白的狐尾遮天而起,蔽住了這漫天的月光,與那殘葉桃花相撞在一起。
嘭的一聲巨響,桃林簌簌亂顫,粉色的花瓣漫天舞動裡,血色如雨,淅淅瀝瀝,點點猩紅綴桃妝。
那鮮血,有的是從譚元思口中噴湧出來的,有的是從那巨大狐尾斷裂的傷口中灑落出來的。
譚元思的竹筆已碎,他的劍自然沒辦法傷到那狐尾的主人。
隻是,在那狐尾現世的一瞬間,金仙雀柳動了。
他動得毫不猶豫,一直平淡如水的眼神一瞬間滿是鋒芒銳氣。
銀色的‘裁鐮’自他指尖飛舞而出,化為一輪巨大的銀月彎刀,將那條巨大雪白的狐尾無情斬斷。
百裡安在昏迷過去的前一刻,依稀聽到淒厲尖銳如獸吼的尖叫聲。
以及視線裡,那斷裂的巨大白色狐尾下,一道嬌小可憐卻又自含一股霸道之氣的身影。
那是……
“魔界第一河,蜀辭。”金仙雀柳身影如風,出現在譚元思身後,抬掌扶住跌踉將倒的他,目光冷漠地看著月光下的女孩。
比起往昔在戰場上相遇交手時,如今人間相逢,這位魔河大人的打扮倒是彆具一格了許多。
她身上穿著極不合身的粗布麻亦,花花綠綠的樸實布料間,還打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補丁,看起來就像是哪家不聽話的孩子偷穿了村口大媽晾曬的衣服,白嫩嫩的小腳吸趿著一雙呲著茸的布鞋。
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接地氣的窮酸勁兒。
也就她身後剩下那隻未被斬落的漂亮狐尾,通體雪白盈澈,充滿著妖異的貴氣之意了。
她頭發極長,如瀑布般委曳在地,一雙豎瞳極為寒冷,麵上帶著不通人性的冷漠,不以為意地看了一眼被人斬落在地的那條尾巴,自嘲一笑。
“如今,吾輩可不是什麼魔界第一河了。”
她目光微轉,看了一眼地上昏迷過去的百裡安:“這家夥才是。”
“什麼?!”壽奉臉色大變。
屍魔王族竟成為了魔河?
甚至撼動了數十萬年來,蜀辭首河不可動搖的位置,位列首河?!
這豈不是意味著,屍魔一族將欲與魔界連橫縱合?!
這可是舉界大事啊。
金仙雀柳卻不為此話動搖,他淡淡道:“可依我觀察,這小家夥行事作風,可與你們魔界大不相同。”
蜀辭嗯了一聲,指著百裡安道:“這個家夥,我要了。”
雀柳神情冷漠地搖了搖頭:“你怕是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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