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小幾前美美地吃點心,道明從懷中掏出一隻很舊的桃木梳十分熟練地幫她梳頭。
“還是二師兄梳頭好,昨日大師兄快要把我頭給揪掉了。”她含含糊糊地告狀,“大師兄說,那是因為二師兄在山下成天給小娘子梳頭。”
“胡說。”道明笑斥,過了好一會才又輕聲道了一句,“我這輩子隻給妹妹梳過頭。”
聲音幾乎混雜在林葉簌簌中,聽不太真切。
……
崔凝緩緩睜開眼睛,那句話恍惚還在耳畔。
隻給妹妹梳過頭……
師妹是妹妹,那除了師妹還沒有彆的妹妹?
崔凝腦子有些懵,一時分辨不清那個場景對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曾經真實發生過。她記性還算不錯,卻也不到記著每一句的話得程度,若當時她的注意力在吃食上,更不會太留心。
外麵天色熹微。
崔凝剛剛起身便聽外麵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問,“娘子可是起身了?”
“青心?”崔凝微訝,“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青心青祿和映桃帶領著幾個捧著洗漱用具的小侍女魚貫而入。
青祿見到崔凝頓時紅了眼眶,“娘子都瘦脫相了。”
“你們怎麼來了?”崔凝問。
“夫人說娘子現下不住在官衙裡,還受了傷,就遣我們過來伺候娘子。”映桃連忙解釋道。
幾人上前服侍更衣,青心見她還有些不願意,連忙勸道,“知道娘子嫌咱們慢,這回定然快快地!”
“好。”崔凝失笑。
一屋子人有條不紊,確實比從前要快許多,不過一刻的功夫便已經坐在飯桌前了。
飛快用完早膳,崔凝帶著崔平香和諸葛不離再次前往蘇府。
能成為一方巨賈,蘇裳無疑是勤奮的,她們到的時候天才剛亮,她便已然在暖閣處理事務了。
崔凝訕訕道,“再次唐突上門,實在是有緊要之事……”
蘇裳笑著接話,“我素來佩服女大人,蘇府大門隨時為大人敞開,崔大人無需同我客氣。”
崔凝心中惦記著事,客氣了一句,便將手中的畫遞上,“我今次前來是想請蘇掌櫃幫忙看看,可認得畫上這人?”
蘇裳笑著接過畫卷,“這等小事,何勞崔大人親自跑一趟,大人不若使人來喚一聲,我自行過去便是。”
這是一幅未裝裱的畫,蘇裳唇角含笑小心展開畫卷,當瞧見畫上之人的麵容時,笑容僵在唇邊,不自覺的挺直脊背,目光久久未能移開。
崔凝看見她的反應,立即確認道,“可是蘇掌櫃故人?”
蘇裳回過神,急忙追問,“崔大人哪裡得來這幅畫?可是認得他?他如今在何處?”
崔凝垂下眼簾,遮住眸中悲傷。
諸葛不離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意識到什麼,開口道,“蘇掌櫃莫急,大人既然來問,總不會瞞著你,不如先替大人解惑?”
蘇裳聞言斂住心神,側首衝侍女道,“將書房裡掛在牆上那幅畫取來。”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畫,目光描摹畫中人的輪廓,聲音有些沙啞,“他極有可能是我失散的兄長,不,一定是。這幅畫上的樣貌與他少年時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他是我二師兄。”崔凝道。
蘇裳急切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應該是叫陳相如。在道門中,我們都喚他道明。”
蘇裳驚喜道,“我母親便是姓陳!定然是他了!”
旋即她又喃喃,“既然選擇母姓便說明從未忘記過去,可他既然還活著,為何連封信都不曾來過……”
侍女取畫回來,在蘇裳的示意下在崔凝麵前展開。
崔凝進了監察司後,改學通緝人販畫像的寫實畫法,而麵前這幅或許是執筆之人想要記住他的容貌,畫的也並不算寫意。
畫中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修眉星目,若朗月,若修竹,相貌與二師兄像了七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