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離去以後,王信德才對鄧全安吹胡子瞪眼“你為何就這樣放他們離開了?你剛才沒看到這幫孬種是什麼眼神嗎,你就不怕這放他們回去,他們全都投降去了?”
鄧全安深深歎息“王將軍,我看到了。我要是再不放他們走,怕是他們就要拿刀逼著我們開城門了。”
王信德一愣。
鄧全安氣得雙唇發抖,“這幫孬種!叛徒!怕是早就想著和金州府的人裡應外合。王將軍,也不怪他們,實在是……金州府的人太強了,我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如今金州府的人還沒有打來,可我軍心民心已散,我們不戰而敗——”
王信德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啊,這還怎麼打。
金州府隻需要把火器一亮,再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宣傳他們一番,瞬間讓整個鳳翔府土崩瓦解。
那城牆還在搖搖欲墜,在他們眼底固若金湯的城牆,在金州府人眼中卻是易碎的雞蛋一般,今日是擊打城牆,明日就能擊穿城門。
他們防與不防,又有什麼區彆?
凡人肉胎怎可和天外之物的火器一戰?
螻蟻又如何能阻擋大象的進程?
鄧全安坐在那裡,他不過四十,可自從坐上了這鳳翔府府君的日子,與一個強敵環繞,不過三四年間,頭發就已經白了一片。
此刻,偌大的房間,就他們兩人。
他周身被一種淒涼的絕望所籠罩——
“王將軍,可以想見,大周朝很快就要覆滅了。”鄧全安如此說著,臉上儘是苦澀和不甘,“說到底,是我們大周朝自己耽誤了自己啊。這些年汴京府忙著爭權奪利,卻連養虎為患都不知道,坐視金州府發展成今天的模樣,此一條,他周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鄧全安望著王信德,卻見那人已年近六十,頭發花白,目光銳利,甚至之前還極力主戰,可見老爺子心中血性不減當年。
可是他鄧全安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王信德去送死?
王信德也知眼下的絕境,不由坐在椅子裡喃喃道“難道除了投降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鄧全安苦笑“你我願意為守城而死,可我們手底下的官員和老百姓們卻不肯。王將軍啊,我大周朝人心儘失啊——”
兩個人不由抱頭痛哭,哭累以後兩個人抵足而眠,一則是怕有人趁亂拿他們腦袋去向金州府邀功,二則是他們兩就要不要投降一事商量到很晚才睡。
可誰知,這投降的決心還沒下呢,下半夜,他們便被人從被窩裡撈了出來。
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圍了好些人,有帶甲的將士、也有文臣,兩個人的脖子上涼颼颼的,王信德大怒“周平,我待你不薄!為何出賣我等!”
那叫周平的小將笑得無奈,“王將軍,您應該感謝我,今夜有好幾撥人想要您的項上頭顱,是我周平保下了您的腦袋。請二位也睜眼看看,外麵已經遍插白旗,現在隻差拿您二位頭顱祭天。”
鄧全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而外麵的騷動聲音傳來,兩人才看到果然外麵燈火幢幢,亮若白晝,整個鳳翔府似乎都無人入眠,白日的平靜之下,換來的卻是深夜的一場暴動。
那周平毫不留情“鄧大人,省省你的唾沫吧,沒看見金州府月報上寫的嗎,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力!大周朝不把我們當人,有人把我們當人!大周不仁,也怪不得我等不忠!來啊,把這兩人綁起來,命人打開城門,歡迎昭王殿下入城——”
金州府的人也沒料到鳳翔府的大門竟然這麼快就被打開。
此刻剛是下半夜。
山林的霧氣還沒有消散,月色稀薄,涼意入腑。
而徐振英的帳子跟前便出現了江永康的身影。
男子聲音低低的,順著山林之間細微的風聲傳入耳中,“殿下,鳳翔府的城門打開了!”
很快,帳子內亮起了燈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約隻有兩三分鐘,徐振英就穿好衣物走了出來。
她本就是和衣而睡,此刻雖然有些睡眼朦朧,但精神看著尚可,“鳳翔府的城門打開了?”
隨後她又莞爾,“這才過去一天一夜。”
“殿下妙計,讓弓箭手們朝裡麵射了那麼多的紙條,現在鳳翔府的軍心名心已失,投誠是必然的。”
“走,過去看看。”
徐振英大踏步往前走去,隻見帳子內已經到處都是燈火,顯然鳳翔府投誠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營帳。
很快,徐振英的心腹們也全都趕了過來。
徐振英看見眾人焦急的臉色,方才正色道“沒錯,鳳翔府的城門打開了。走,一起去看看什麼情況吧。”
而江永康已經點了一支近千人的隊伍,火把漫山,徐振英走得不急不慢,等到達鳳翔府門口時,她看了一下懷表。
淩晨四點過。
而鳳翔府的城牆上也是一片大亮,為表誠意,城牆上所有人都按照江永康的要求將武器扔到城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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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確保安全,江永康已經提前帶人去城內轉了一圈,確認無誤以後,徐振英等人方才入門。
此刻,鳳翔府的城門大大開著,長風灌入,即使是淩晨,天還是漆黑一片,可徐振英卻已經透過城牆,仿佛看到了城內成千上萬的百姓。
他們全都走出家門,站在道路兩側,伸長脖頸,望著這位從金州府來的女大王。
“鳳翔府恭迎昭王殿下入城——”
周平一看見對麵那簇擁在最中間的身影,立刻激動的大喊一聲。
他中氣十足,聲音悠遠,話音剛落,緊接著便是一陣激動人心的戰鼓聲聲,在夜空之中振聾發聵。
滿城安靜。
鳳翔府恭迎昭王殿下入城——
鳳翔府恭迎昭王殿下入城——
鳳翔府恭迎昭王殿下入城——
鳳翔府內,所有百姓跪在兩側,跪迎鳳翔府的新主人。
他們跪得真情實意,滿麵激動,此起彼伏的歡迎聲音猶如海浪一般襲麵而來,無數的火把舉高,照亮整個鳳翔府!
而徐振英身後的一眾人等,同樣是一臉激動之色。
他們也是萬萬沒料到,徐振英說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鳳翔府,竟然真的做到了!
這一天一夜都沒有過去,鳳翔府的大門就已經為他們敞開!
占領了鳳翔府,意味著他們離汴京城更近一步!
徐振英抬眸,望向城門後麵等候著的江永康、鳳翔府的文武百官,還有滿城的百姓們,她上前兩步,微微抬手,聲音洪亮“從今天起,你們便是我金州府的子民了!”
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女子的臉孔映襯在一片火光中,她猶如神女般,高貴不可褻瀆,“我金州府的子民從不下跪!全都站起來!”
鳳翔府的老百姓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就聽見今晚投誠的主要帶頭人周平催促道“愣著做什麼,金州府的規矩就是不下跪,沒聽見昭王殿下說什麼嗎,都站起來!”
一陣稀稀拉拉的聲音,百姓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隨後有個長期行走金州府的貨郎才大笑一聲“愣著乾什麼,昭王殿下從不許人下跪叩拜,都站起來!以後咱們就是金州府的人了,金州府的人,膝蓋都精貴著呢——”
這下,老百姓們才大著膽子站了起來。
徐振英這才揮手,召來周平。
周平心跳如雷,幾乎是一陣小跑到了徐振英的跟前。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大的人物,先前他有膽子抓王信德他們投誠,可此刻麵對著徐振英,他卻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即使眼前這人,隻是個十八歲多,還未滿十九歲的小姑娘。
可剛才遠遠的看她一眼,此人渾身通體氣派,眸色銳而不顯,身著便衣,不見綾羅,往人群中一站,卻讓人不敢直視。
徐振英笑著問他“你就是周平?”
周平連忙點頭,“是小人!”
“我們金州府不喜自謙,也不自稱卑職或是小人,況且我們今日拿下鳳翔府,你功不可沒,不必自謙小人。”
周平麵色都激動得發紅,他努力學著金州府士兵們的樣子,抬頭挺胸,迫使自己目光直視徐振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