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下乾坤!
沈家是蘇城有名的書香世家,沈飛那位爺爺更是華北區有名的書法大家之一。沈飛對學習沒興趣,但從小耳濡目染的沈學渣偏就對書法著迷,他那一手字不知道被多少老師稱讚,甚至有老師逼他寫作業的目的就是為了把他的作業收藏起來。
也正因沈飛懂字,他看見這些字時才會如此震驚。
沈飛清楚記得自家爺爺說過,書法有三境技法無我,破法有我,創法忘我。
第一境,重形。
第二境,重意。
第三境,重神。
沈飛很小就被老爺子逼著練字,至今已有十多年,他對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但他也清楚自己依舊停留在第一境技法無我的範疇之內,還沒走出前人框架。他那位書法大家的爺爺直到三十歲才躍出樊籠,進入第二境破法有我。此後四十年不曾停筆,始終沒能再進一步。但即使隻是第二境,沈老爺的字也是萬金難求。
沈老爺閒聊時曾說過,從古至今,真正能達到第三境的書法宗師屈指可數。至於最近數百年,則是一個也沒有。而沈學渣之所以能堅持寫字至今,除了真心喜歡,也是因為他曾有一次機會跟隨爺爺去了故宮地下室,親眼看過一幅書法宗師的神品巨作。
當真稱得上是一筆寫儘千古風流!
時至今日,沈飛還能清楚記得那件神品巨作給他的震撼何等巨大。
沈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天竟會在一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同桌身上重新體會到那種令他渾身戰栗的感覺。縱使眼前這幅字與真正的神品巨作還有些距離,卻也絕對世間罕見!
寫字之人屏氣凝神,看字之人全神貫注,唯有秋風過窗惹來幾分靈動。
人間不值得!
五字成時,看字之人滿臉通紅好似鮮血倒湧,寫字之人卻是不明所以的輕輕一歎,將紙揉成一團,隨手扔了。
“不要啊!”
沈飛哀嚎一聲,顧不得手裡是不是還提著那壺價值五千八的酒,直接鬆開手去搶那團即將落入垃圾桶的廢紙。
紙團落入垃圾桶的最後一刻被沈飛接住了。
他小心將紙團放回桌上一點點展開,滿臉心疼,簡直像是有人從他心頭挖下一大塊肉來。
“還好,還好!”
沈飛見紙沒有破損,稍稍鬆了口氣,他馬上轉頭衝周然吼道“混蛋,敗家子!”
周然望向窗外,理也不理他。
沈飛盯著字看了很久,滿臉著迷癡漢模樣,幸虧周然沒有回頭看見這一幕,否則他絕對會一腳將人踹下樓。
沈飛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嘴角都是口水,他一把擦去滿臉尷尬,卻見周然望著外麵出神似乎沒發現的他窘態。
猶豫了很久,沈飛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道“周然同學,這幅字送我了唄?”
見周然不說話,沈飛馬上道“大不了我花錢買!”
“哦?”
周然回頭,將洗過的毛筆放好,問“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出……”
沈飛剛想報出一個數字,但他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給捏住了喉嚨,最後垂頭喪氣道“我買不起。”
對於不懂字之人來說,桌上這張皺巴巴的紙就是垃圾。
在懂字之人眼中,這卻是無價之寶!
各有心思的兩個人,對飲一壺酒。
沈飛突然開口,十分認真道“我能拜你為師嗎?”
周然搖頭。
沈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他並沒有放棄,又說
“我以後能不能過來看你寫字?”
周然喝了口酒,再次搖頭。
“沒商量?”
“沒商量!”
大家族出來的孩子知道什麼叫適合而止,沈飛收起心思,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隻有眼角餘光會時不時掃一眼桌上皺巴巴的那幅字。
“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周然喝完最後一口酒,指了指桌子說“走的時候,把這些垃圾帶走。”
沈飛先是一愣,隨後馬上雙目放光,興奮道“好嘞!”
青衣過來收拾桌子時,見周然站在窗前有些出神。
青衣下樓前,周然才開口問“之前那些字,你都收起來了?”
“是!”
“都燒了吧。”
“是!”
青衣等了一會,見周然不再說話,這才端著碗碟下去。
“又是十五!”
周然看著天上的滿月低聲道,而他的聲音竟是出現在後院,對正搬動酒鋼的佝僂老人說“你出去走一趟,保住何青誌性命。”
梵奎點頭,扯過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背著手走出酒館大門。
櫃台後麵的青衣小心看了一眼樓上,眼珠子轉了轉,眼底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能讓她感覺到興奮的,隻有鮮血!
背著手佝僂身的老頭走出七裡古街,不緊不慢的走在人潮湧動的街道上。
梵奎在街邊買了一塊燒餅,邊走邊吃,他在一處十字路口前停下,目光貪婪的望著身邊走過的形形色色的人,這種鼎沸的人間煙火氣對他而言卻是久違了。
“老爺爺,喝水。”
才放學的小男孩拉著奶奶等紅綠燈,他轉頭看見梵奎吃著乾乾的燒餅,想了想就把掛在胸前的水壺舉過來。
梵奎笑了,他擦了擦手,摸了摸孩子的頭。
小男孩跟著笑起來,然後他麵前的老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一輛本應該衝出馬路撞到這邊的車,不知為何突然高高躍起,從小男孩頭頂飛過,砸到祖孫二人身後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