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陣船悠悠蕩蕩,在天地間仿若孤舟。
但在船上這些凡人們看來,再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去處了——至少不會讓他們生出,天地之大,卻無容身之處的感慨。
“那片山都倒塌了。”容與一見桑榆,便對她說道,“幸好星陣船已經遠離了那處草原。”他語氣中有著慶幸。
桑榆一愣。
真出事了?
“我看看。”
兩人身側的星陣一環漾起波紋,星光一蕩一蕩,朝著四麵而去,不多時,一麵清透的靈力鏡便貼著結界出現在兩人麵前。
清風收起了魔氣,也已經平複好心緒,一走近便聽得容與的話,不禁也是後怕。
昨夜帳篷駐紮處原本已經成了汪洋,然群山倒塌時引起的地裂、山崩時滾落的巨石泥土,將那處填得結結實實,仿若又一處小山丘。
若是昨夜沒有大雨,今日的山崩許是就要將所有人嚴嚴實實地埋在地裡。
若是今日桑榆沒有驅使星陣船遠離那處,方才的天崩地陷許是就會波及到星陣船,其餘人或是沒有影響,但桑榆……
天災的力量,人力遠不能及,桑榆許是不會重傷,但輕傷是免不了的。
容與將桑榆攬進懷中,心裡升起的惶恐幾乎要將他湮沒。
清風識趣地走開,將空間留給這對道侶。
“師兄,沒事的。”桑榆拍了拍容與寬厚的背,他身上溫暖的氣息讓她有些眷戀,情不自禁地將頭靠在他肩上。
遠離群山不是一時興起,而是黎族人刻在血脈之力上的危機感驅使她這麼做的。
她給容與說著當時心裡的想法,“雖然可能是假的,但人都是活的。”桑榆笑,眉目溫軟,“現在我知道了,我是對的。”
容與低低地“嗯”了一聲,麵上是幾乎毫不掩飾的愛意,“我知道的,小魚兒是對的。”
他溫熱的嘴唇在她發上摩挲了一會兒,忍不住低頭,抵著她的額頭,“我隻是,很擔心你。”
桑榆的血脈天賦在地仙學府弟子中無人能及,即便在放在萬萬年前,修仙界靈氣還濃鬱到幾乎是草木都受到浸潤程度的時候,當時的十大家族中也無人能及。
他為她的優秀而驕傲——直到她進階至渡劫期後、第一次受傷。
當年的海魔獸在她的渡劫劫雷之下幾乎全數覆滅,但仍有散落在修仙界陸地各處的魔獸,它們許是知道大勢已去,便瘋狂起來。
見過饕餮嗎?
沒有,修仙界中沒有人見過傳說中的上古神獸。
但見過胃口無儘大的魔獸嗎?
年輕人沒有見過,但經曆過那個時期的人,不管是修者還是凡人,皆親眼目睹過。
它們什麼都吃,人、獸、樹、……但凡是修仙界中的生靈,它們皆來者不拒,到最後,它們吃起了同類。
一個魔獸,吃了另一個魔獸之後,力量暴漲,身形加倍,身姿靈活程度再加倍;再吃一個,力量再暴漲數倍,身形再加數倍,身姿再靈活數倍……
像是凡間中出了名的苗疆古族他們手下養的蠱,以同類相飼,最終養出了數個連大乘期修者都難以對付的魔獸來。
還有一個,連渡劫期修者都險些奈何不得的超級大魔獸。
最終的背水一戰,人族和魔獸,不死不休,人族僥幸贏了,雖然有些贏得慘烈。
桑榆在那場大戰中受了不輕的傷——其實也不隻是她,那場賭上了人族未來的瘋狂之戰中,幾乎所有參戰的修者都或多或少受了傷。
隻是,沒有一個人受的傷,會似桑榆那般,纏綿不愈、萬法無用。
地仙學府成立萬年,從未有過修煉至渡劫期的黎族人,桑榆是第一個。
此前從未有人知道,原來獨得天道愛寵的黎族人,除了幼年期極長這樣一個明顯的弱點,還有這樣一個致命的死穴。
桑一廷在翻遍黎族古籍之後,才勉強在一本殘卷中找到一句話,“天道若要與之,必先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