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子時,洛陽城萬籟寂靜,禁中更是籠於一片黑暗之中。守夜的宮人突然被叩門聲驚醒,可誰也不敢私自打開宮門,聖人已經歇下,即便門外之人乃是太尉蕭寅、侍中、風聖軍統領韓凜和開陽郡主商離,除非是八百裡加急的緊急軍報,否則下了鑰的宮門是不會打開的。
商離盤腿坐在地上,“那就誰也彆走。”
韓凜也不走,矛盾已經擺在明麵上,一場博弈必不可免。他也想知道,聖人究竟是否還會繼續偏幫蕭寅,還是為了平衡世家與寒門之間做出傾斜。而各世家也必然要有一個取舍,究竟是站在何方陣營,也會有一個相對明晰的結論。
“樂平去搬救兵了?”韓凜在她耳邊低語。
商離微微頜首,“我想看看,聖人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這次阿寧的屍首,我一定要奪回來。即便是無理取鬨,我也就鬨了。”
“蕭太尉,你這是要去何處?是你不讓本郡主走的,本郡主隨你來了,你卻是要走?怎麼,就不怕本郡主等宮門一開,進去告你的狀嗎?本郡主其他的不會,惡人先告狀倒是學得不錯。”商離不給蕭寅離開的機會,隻要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成不了事便就夠了。
蕭寅當然明白先入為主的重要性,怒道“現下已經是子時……”
“給阿寧守喪,難道不應該嗎?”商離語氣陡然冰冷。
蕭寅深吸一口氣,“好,郡主想等,那蕭某舍命相陪。”
寅時末刻,商荇帶著韓沁、商文燾和謝道祥等開國四姓之三出現,同行的還有沈從嚴、蔡通、賈青、陳騫,以及商荇的嶽父秦王,一行浩浩蕩蕩共計二十餘人出現在正陽門前。
這一夜,大雪驟停,北風漸止,似有一夜回暖的跡象。
蕭寅似乎並不奇怪,他與世家之間表麵的平和早就已經蕩然無存,遲早會有今日,“郡主好算計,這是想仗勢欺人?”
“不可以嗎?”商離起身,露出驚訝的表情,“本郡主這不是跟蕭太尉學的,學得不到家,見笑見笑。”
卯時一到,宮門徐徐打開,宮人們誠惶誠恐,即便是五日一次的大朝會,也不曾見過如此之多的王公貴胄。
韓沁和商文燾同時出現,還是在先帝發喪之時。
高崇剛起,聽聞昨夜種種,心下一震,朝食也來不及用,便讓人把一眾人等請進太極殿的偏殿,賜座賜朝食。
高崇厭惡世家沒錯,但世家之於大齊根基太深,一場禁婚令讓高崇傷筋動骨,連太皇太後都出麵抵製。而太皇太後所代表的,亦是世家。連著兩朝聖人,對世家各種打壓,可還是收效甚微。他這才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想鏟除世家勢力,還是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高崇在一眾人中看到了秦王高旻,他的堂叔。
“眾卿是為了蕭太尉新婦的屍首而來,興師動眾,未免小題大作了。”高崇朗聲道“陸氏乃太尉之妻,朕親賜的姻緣,死於非命,朕心悲戚,但陸氏仍是蕭家之妻,豈有死後回陸氏安葬之理。九娘,你入京兆府偷換屍首,於禮於法不符,但念及你喪妹心痛,朕可以不追究。但陸氏屍首絕不能由你隨意處置,你乃是商氏女,做不得陸氏的主。”
蔡荃也來了,她如今是忠勇侯的主母,“陸氏之女,成婚還未及三月,尚未及回蘭陵認宗廟。如今身死,發回娘家安葬,也是常理。再者說,陸氏成婚,並非自願,乃是聖人賜婚,不得不從。今日,承蒙諸位長輩前來,乃因忠勇侯遠在漠北保家衛國,不能擅自職守,無法為自己的女兒申冤。”
“蔡氏,你對陸氏既沒有養育之恩,也無母女之情,你倒是說說,她如何不是自願的,你又如何知曉?你入京不到五日,陸氏出嫁。”高崇不給蔡荃麵子,“陸氏乃是由安氏撫養長大,她的親事也是安氏一手操持。安侍郎,你來說說,依我大齊的禮製,這出嫁之女若是身故,可有回娘家安葬之理?”
齊國公並沒有與商荇一道來,不是他不想來,而是商荇沒有找他。安樹理聽到消息,姍姍而來,立在殿邊,冷眼旁觀。
高崇點他,安樹理不得不上前,“敢問蕭太尉,陸寧因何被殺?”
蕭寅被問住了,“這,蕭某也不清楚,回府時看到裴衍手持利刃,已是瘋魔,陸寧躺在血泊之中,府中另有三人同時遇害。”
安樹理繼續問道“裴衍可有說原因?”
蕭寅環視四周,“她……”
“安侍郎,陸寧的死因已由京兆府和大理寺審理,你乃是禮部侍郎,並無審案之權。”商離一想到是小安氏之故,才會有今日的局麵,對安氏一家全無好感,隻剩厭惡。而今安樹理想在眾臣之間,汙陸寧之名,她不能繼續忍下去。
蕭寅淡淡地瞥了商離一眼,“蕭某聽府中的仆從說,陸氏與裴衍勾搭成奸,事情敗露,裴衍殺人滅口。”
“你胡說!”商離悲憤難當,“阿寧已死,死無對證,你誣蔑她清白。”
安樹理又問道“太尉可信?”
蕭寅想了一下,“我心悅於陸氏,她做出此等之事,我不相信又能如何,裴衍謙謙君子,他如今孤立無援,又怎會信口雌黃?”
“也就是說,阿寧與他人勾搭成奸,乃是不爭的事實。她死於裴衍刀下,但太尉對她並無責備之意,還願意厚葬於她。”安樹理垂眸,上前道“臣啟聖人,陸氏雖不是我的親外孫,但她自幼也在我齊國公府走動,玉雪可愛,身世堪憐,天真浪漫。她做出此等之事,乃是我安氏教女無方。陸氏此舉為世所不容,若她還活於世上,也該是被休出蕭府。太尉疼惜她,但我安氏以禮立於世間,不能姑息陸氏種種。按大齊禮製,新婦與他人成奸者,可由其娘家領回教養,一彆兩寬,各自歡喜。是以,臣替女兒把她養育長大的陸氏,領回家中管教,乃是於禮相符。奈何她身死,如此不清不白之人,自然不配入蕭氏祖墳,以免汙了蘭陵蕭氏的風清氣正。臣請聖人,如此不守婦德之人,如何能入蕭氏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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