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轉身,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
感受到其他人的視線投來,還有些不太習慣的我下意識的嘖了一聲,繼而歪了歪嘴,道“我從人間遊曆了幾趟,算不上什麼真知灼見。大抵看到了一些事情,知道很多時候,思考一件事的時候是要去觀察它背後本身所代表的這樣一層含義的。”
女人聽罷點了點頭,而鴉師爺也投來認可的目光,麋鹿則還是那副心高氣傲的模樣,它嗓音變做少女,有些無理取鬨道“那我倒要聽聽,阿一你有什麼高見了。”
“高見算不上,就說些我目前猜測的吧。”
我整理了下思緒,繼而開口道“西都那邊,局勢複雜,其中各方勢力安插的棋子無數,這裡麵要屬最為重要的自然是由玉先生為代表的地下灰色組織。”
“這個灰色組織的建立與否其實是一種必然的現象,西都作為十二朝的古都,其曆史地位和現實意義都不得不讓人仔細掂量掂量。而新朝卻一意孤行,將都城遷至發跡的舊王都,但遺留下來的很多問題正需要這麼一個灰色機構去從中做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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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這種做法無可厚非,但在國家實力衰弱且不得不收縮戰線,減少一些不必要開支的前提下,西都這塊養了幾十年的大肥肉就得拿出來當盤菜炒了。”
“也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人有殺虎意,虎有害人心。玉先生已經提前預知到自己的結局,於是他開始安排人馬,作為一支明麵上不合規的組織,他這第一步就是要將自己洗白變得合規起來。為此,請個誰的命,就顯得尤為重要。”
說到這兒,我看了眼麋鹿和鴉師爺,繼而說出了一個暴論“我在外許久消息有些閉塞,不知皇宮那邊是否有什麼異動?”
鴉師爺看我的眼神明顯是有些賞識,那邊麋鹿眼睛都發直了,它嘴裡連連道“不得了不得了,傻子外出一趟回來就變聰明了?”
“上半年,皇宮鬨起來貓妖,據說是之前,真假皇子時鬨出來的醜事,過了這麼多年了,若非有心人利用,恐怕人們也都忘了。”
鴉師爺知道我沒聽說於是給我補充道。
“聽說,處理這次事情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遊方術士。好像姓黃,但坊裡有傳這位實際是相國從河州請來的高人。”
“河州?”我聽到這兒眼睛亮了起來。
“我老家就是河州的,怎麼沒聽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那邊,麋鹿似乎總想變著法的損我,它語氣頗有一種鄙夷氣度,道“大多都是騙人的把戲,會兩手就說自己是半仙的不也比比皆是嗎?依我看,這多半也是哪地方來騙吃騙喝的假道士。”
這,我就要嘲諷一句麋鹿你是真沒見過世麵,但凡對當今天下道宗製度有多了解的都清楚,皇帝身邊那可是不缺大紅大紫的真羽衣道人。
比如王正清,就曾進京受封。畢竟神皇派作為天下道宗,門中掌教上任一職,堪比地方總督,那可算得上位居二品啊!
真正的皇宮裡,肯定也坐著一至兩位道門的顧問,當然是不是真人不打緊,隻要本事在就行。
但這次鬨得沸沸揚揚,以至於讓相國公親自在外尋找能人異士,這實際上丟的可是道門的臉。
不過,按照之前在神皇派觀察到的現象,好像朝廷已經對這神皇派有些不滿了。本身,神皇派在幾十年前經過宗政一心那場事件後,門中的中流砥柱相繼都隕落在了塔閣前,否則短短三十年怎麼隻出了包括王正清在內寥寥兩三位真人。
就連一向被神皇派壓著一頭的天師府,如今也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前不久更是有三星降世,不用說,肯定又得添加三位新的真人。
如此一來,在新一屆的道宗評定中,天師府很有可能會接替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神皇派,成為新一代的道宗。
“誒!”
一聲歎息,即是為這變幻莫測的時局,也是為了我遠在天邊的朋友王正清歎的。
“也不知道,方知有丟的壽命找回來了沒有。福生那小子許久沒聽過他的消息,近來可還安好?”
我在心中默默的歎息著,往事曆曆,依次在我的內心深處發酵。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憂愁心思,女人將手在空中捏了一下,於眾人眼裡,一道細小的彩虹出現在了女人手指縫隙處。
她拉扯著,臉上的表情多了一些生氣,這大概是每個女生都會喜歡的東西吧。
她將那細小的彩虹逐漸拉扯變大,直至像是一座小的拱橋,女人將那拱橋搭在自己房屋的一旁,當做滑梯,她則拍了拍手,做了個辛苦的叉腰動作,繼而掃向我們的同時開口問道“誰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勇士?”
麋鹿跳了出來,她向來都是喜歡第一個衝上去冒險的。
於是,我看著這貨坐上了滑梯,嘴巴裡發出少女般的銀鈴笑聲。
鴉師爺歪著腦袋,它作為一隻烏鴉,似乎這樣滑下去,看起來有點蠢。
於是,女人便提議抱著她一同滑坐,鴉師爺欣然同意了。
最後,輪到我時,那扇有些滑稽的彩虹已經開始變得透明,似乎我一坐上去它就會破碎成虛幻。
女人和她的眷屬們站在下麵,等待著我。
在她們的催促下,我最終還是坐上了那扇滑梯,低頭望著女人微笑的樣子,那一刻我在想,要以一種怎麼樣帥氣的方式來到她的身旁。
在我放手的那一霎那,其實我腦子裡還沒想好姿勢。但就和從高空中墜落,大片大片的風灌進你的嘴裡時,你的腦子想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
我很想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和吃烤雞看見裡麵塞滿了四個雞腿時一樣。
回顧我的這一生中,真正放聲大笑的日子其實並不多見,更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孤單的獨處。
偶爾,我也會望著月亮思戀起過往。但就像那輪月光從出生時便永遠也無法再回到它的家鄉一樣,名為故鄉的地方已經不複存在,我也將自己的過去都一一埋葬。
我…童盂,一個河州安城絡繹縣的童家小少爺,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在外獨自生活了將近七年,這七年裡,坑蒙拐騙是樣樣都學,但最終我還是成為了一名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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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道士這個身份,他讓我重新找回了我作為人的一部分,如果有人問起,我就說我從進山起就已經和過往的一切都斬斷了聯係,從此隻是山上人。
但實際上,我隻是想丟棄我那荒唐了歲月的七年,以及那座陌生但又務必熟悉的老家和家人們。
我…大抵還是一個自私的家夥吧。
從滑梯上下來,我的表情還凝固在了坐上去後的那一刻。
麋鹿哼著小曲,似乎就在等我下來後它好再上去過一把癮。鴉師爺則從女人的懷中飛出,它罕見的沒有立刻整理起自己的外觀,而是獨自停留在一截樹枝上,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環境裡有些流連忘返。
唯有我臉上的表情一寸寸崩解,最終在旁人無法理解中,變做嚎啕大哭。
麋鹿有些疑惑,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麵的彩虹,心說“難不成是太激動了?不應該啊!”
師爺則有些呆愣的看了過來,它顯然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唯有女人眼神幽邃,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慈藹,在看見我落地的時候,就主動張開了懷抱,我上前兩步被她擁在懷中,眼淚順著臉頰一點一點的流出。
她則安靜的抱著我,輕輕搖晃著身子,一隻手撫摸我的後背一隻手則按在我的頭頂。
女人溫柔的觸碰讓我似乎可以不再控製,我儘情的將一切都釋放在她懷中,那些往日裡的擔心害怕,那些躲藏在內心深處中的迷茫與不安,統統在這一刻,變做淚滴,慢慢消融在了女人的胸懷裡。
過了好一會兒,當我抬起腦袋的時候,周圍隻剩下了我和她兩個人。
麋鹿和鴉師爺都被支走,剛剛哭過一場,現在腦子清醒過來的我,有些麵頰發紅。
不僅僅是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更主要的還是我竟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嬰兒,依偎在女人的懷裡就好像找到了家一樣。
我看著她胸口那一灘被我哭濕了的痕跡,麵目漲紅的同時,看見她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繼而對著我勾了勾手指。
我當即鄭重其事的靠了過去,隨即就見她把我的臉拉著,湊到麵前,用她那雙好看的秋水眸子仔仔細細的瞧了個遍後,說“你每次出去都有可能回不來,但我知道留是沒有辦法留住你的,男人就是這樣,當他獲得了想要的安逸時,就會忍不住的再次要求出去流浪。”
被她這樣看著,我其實內心有種莫名的滿足,但她的問題又仿佛一把尖刀,直抵著我的心口,讓我顧不得喘息。
“我每一次都會離開嗎?”
望著她的眼睛,我認真的詢問道。
女人的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拂過的同時,她停下了移動的動作,轉而像是擁抱又似乎隻是捧起我的臉在認真端詳。
她微微彎著腦袋,眼眸倒映著我的樣子,我看不清她嘴角到底是滿足的還是苦澀的笑,隻覺得在麵對我時,她很少隱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我在害怕當她不肯流露真心的時候,我連見她都成了一種奢望。
在她的眼神中,我似乎看見了問題的答案。
時間作為一種通用的衡量尺度,在我這裡似乎並不受用。
以往,我的很多次轉世裡,也許有不少也是同現在這樣,坐在寧靜的時光下,互相注視著彼此,默默等待著時光流逝。
大概是聽了太多次一模一樣的回答,女人的眼神不再期待,她像往常一樣,微笑著將我推開,重新恢複坐姿,從容不迫,又做回了她的女王。
我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注視著她。
外麵是遊魚驚醒湖麵上的野鴨,大片大片的熒光如鴿子般起舞。
我覺得,這時候應該來點音樂會好一些。可是笨拙的我似乎能想到的曲調不多。
於是,我哼唱著,用手敲打著節拍,一下一下。
女人轉過身來,她歪著腦袋臉上流露出怪異的神色。
我自覺唱的並不好聽,但索性應該是還沒跑調。於是借著節拍,我伸手過去邀請她來與我共舞。
女人接過我探過去的手掌,她與我五指相扣,在美妙的清晨,以一場滑稽的音樂和舞蹈來開啟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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