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突然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刺耳響聲。
皇帝將妝案上的東西儘數掃落在地,如一頭暴怒的獸瞪著棠貴妃,氣得全身發抖。
“你簡直放肆!”
後宮中的女子,皆是屬於他的,從來隻有他拋棄冷落她們。
而眼前的女人,是第一個敢將他棄如敝履的!
“慕青,你真當朕不敢殺了你!?”
這些年,他第一次在憤怒中直呼她的名字。
她神色平靜,“我不過是皇上肆意擺弄的一顆棋子,皇上自然是想殺便殺。”
皇帝深籲了口氣,“你是在指責朕做錯了事?”
“不非要說誰對誰錯,那也是我的錯。是我在這深宮之中住久了,受儘恩寵迷失了本心,差點忘了,皇後娘娘才是皇上明媒正娶,舉案齊眉共度一生的妻子。”
從話中嗅到不尋常,皇帝微微蹙眉,“好端端的,又提皇後做什麼!”
“昨夜,皇上與皇後演的這出戲何其精彩,也叫我認清了自己。日後,隻能在冷宮遙祝皇上和皇後娘娘事事順遂,平安如意。”
皇帝心裡咯噔一聲,連皇後有份參與的事,她也知道了?
咽了咽口水,他蹙眉解釋,“朕與皇後不過是虛以委蛇,你又是怎麼知道”
還未深問,就聽門口傳來蔣嬤嬤的哭聲。
“娘娘您可彆這樣了!”
見皇帝黑沉著轉過臉來,蔣嬤嬤大著膽子走進寢殿,撲通一聲跪倒在皇帝跟前。
“皇上開恩,娘娘今日聽聞昨夜定國老侯爺薨逝,又被有心人言語激將,一時難過,吐了好多血,太醫說娘娘積鬱成疾,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今日還有誰來過?”皇帝聲音含慍。
昨夜之事事關重大,誰那麼大膽,敢到她麵前挑撥是非?
蔣嬤嬤朝門外看了一眼,低聲道,“啟稟皇上,定國侯府的噩耗,是聽雨從椒房殿打聽來的。”
皇帝龍目一寒,“她是眷棠宮的宮女,為何會去皇後的椒房殿?”
聽雨是他指派到眷棠宮盯著貴妃的,難道,還能被皇後收買了去?
蔣嬤嬤搖頭,“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
看著棠貴妃決然的神色,皇帝心裡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是啊……
他怎麼就漏算了皇後?
在後宮,最想置貴妃於死地的,非皇後莫屬。
定是皇後收買了聽雨,利用聽雨將消息送進眷棠宮,才讓素來聰慧的她察覺端倪,識破昨晚的布局……
而後,隻要再暗暗挑撥離間,讓他對貴妃互生怨懟,便能給她致命一擊。
忍不住想起祁衡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模樣,皇帝眼底閃過一抹厭惡。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婆娘!
教出來的孩子,也跟她一樣不成氣候,當著眾臣的麵,把他這張老臉都丟儘了!
“罷了,既然太醫說你該歇息,那便好好歇著吧,燼兒三日後要去北境,你彆再說些亂七八糟的事,讓他分心。”
見她神色漠然,沒有回話,皇帝下不來台,臉色陡然陰沉。
“朕說話,你沒聽見?”
蔣嬤嬤立刻接口,“皇上說的是,娘娘心疼三殿下,定不忍讓他身在北境還掛心宮中事宜。請皇上放心。”
“平日裡多勸勸你主子。”皇帝拾階而下,忽然想起什麼,看著棠貴妃又道。
“還有一件事,早上,定國侯當著眾臣的麵親手奉上兵符,朕收了。”
他迎著棠貴妃顫動的目光,露出得意的笑。
“朕是天子,朕想要的東西,不論多難,都能得到,還用不著愛妃替朕分憂。”
見她不語,他又意味深長湊近她耳際,輕聲承諾著,“日後,隻要你好好的,定國侯府自然也會好好的。”
“燼兒若能將北境瘟疫的差事辦好,你的顏顏,說不定真能喚你一聲母妃,以後承歡膝下,其樂融融。”
“這樣的結果,不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嗎?”
棠貴妃紅唇緊抿,長袖之下,指甲蓋深深陷進肉裡,錐心的刺痛幾乎要掩蓋不住她心底脫韁的恨意。
“娘娘,這可是天大的恩寵!”蔣嬤嬤悄然捏住她的手,用力攥緊。
我的好主子。
忍了十六年,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前功儘棄!
棠貴妃閉了閉眼,抬眸時已斂去眼底的倔強。
她走到皇帝麵前,襝衽行禮,“臣妾,謝皇上憐惜。”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