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謝雲嵩因為受了輕傷,在幽州又休養了兩天。
兩天後,謝雲嵩和白知願帶著天尋,再次踏上路途。
幽州知府秦朗得知消息,前來相送。
“雲麾將軍,不在此多住幾天嗎?您的傷還未痊愈。”
謝雲嵩淡淡道:“已經無大礙了,離開北境太久了,不能再耽擱了。”
秦朗略帶歉意道:“害將軍在幽州受了傷,是下官治下不嚴,請將軍責怪。下官這兩日日日追查刺客的下落,可是這些刺客都是死士,死無對證。恕下官無能,到如今依舊沒有頭緒。”
謝雲嵩抬眼道:“既然派死士來,自然是不怕你查。那日刺客險先傷了榮安縣主,我才一時情急,才命大人查明真相,其實我心裡清楚,此事怕是無處可查,倒叫大人為難了。”
秦朗惶恐道:“不敢,雲麾將軍言重了。這次讓將軍和縣主受了驚,下官實乃歉疚。當初也是將軍和縣主,拆穿前任幽州知府孫序然的真麵目,才還了幽州一片安穩。如今卻要二位又在此受難,下官心中也是十分愧疚。”
白知願適時道:“秦大人不必如此。雲麾將軍為人正直,為國征戰,但總有些奸佞小人欲置他於死地。或許已經尾隨我們許久,隻是剛好在幽州有了下手的機會,大人不必過分愧疚,總歸我們也沒什麼事。”
“此番再度來幽州,看到幽州慢慢走上正軌,我知全是大人的功勞,大人能將幽州治理好,對雲麾將軍來說,也沒了後顧之憂。將軍心中自是感念大人的。”
秦朗先是一愣,隨後聽出她的話外音,很快他回過神,道:“下官定會全力以赴,將幽州治理好。”
謝雲嵩點頭,隨後道:“時候不早了,我與縣主就此離開。大人不必再送,若是有任何事,都可以向北境來信。”
秦朗謙遜道:“多謝將軍,多謝縣主。”
白知願:“就此彆過,秦大人。”
秦朗道:“將軍、縣主,一路順風。”
謝雲嵩和白知願衝他點點頭,隨後翻身上馬,帶著天尋,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北方的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呼呼的風聲穿梭在曠野之中。
風雪交加,他們也走不快,跑了七八日,才到了天水。
隻在此稍作停留,他們便要繼續向北。眼看離北境越來越近了,深冬的寒意愈發明顯。
白知願站在天水的城門前,哈著白氣,回想起上次和謝雲嵩路過天水。他那時找到她,請她假扮他的未婚妻,隻是為了欺瞞月華鎮的秦將領。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總有些物是人非。
白知願又想起了秦今安,那個總是靦腆的少年,最後竟走上了那樣一條不歸路。
過了天水,便是月華鎮。隻是不知道這次,謝雲嵩會不會去看望秦海一呢?
謝雲嵩見白知願似有心事,走到她跟前,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曠野的風肆虐,吹的白知願眼睛微眯,頭發飄揚。
謝雲嵩輕聲詢問道:“阿願怎麼了嗎?”
白知願撇撇嘴道:“謝雲嵩,我們到天水了,過了天水就是月華鎮了。我們離北境越來越近了。走到這裡,我不自覺的想起了秦統領,想起了秦今安,有些感慨罷了。”
謝雲嵩一怔,他又何嘗不是,自從秦今安死後,他無顏再麵對秦叔。若是以往,他一定會快馬加鞭趕到月華鎮,去看望秦海一,隻是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去了。
白知願也知他心中所想,她安慰道:“我想秦統領征戰一生,他一定明白你的。秦今安的事錯不在你。倒是我,若是當時我能多關注他一些,他也不至於誤入歧途。”
謝雲嵩上前一步,將她攏進自己的大麾,隻露出一個腦袋。
天尋在旁邊也不敢亂看,心中叫苦不迭,這一路上,他們三人同行,少爺和縣主動不動就抱在一起,可苦了他,既不敢看,也不敢打擾。此時的天尋,再次想念起自己的兄弟天臨了。
天尋思慮片刻,也不敢打擾到他們二人,隻能牽了馬,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官道上等著他們。
謝雲嵩將白知願抱緊,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不怪你,要怪隻能怪他自己太貪心。彆擔心,秦叔自然也是明白的。隻是秦今安畢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的心中也定是傷痛。”
白知願認同道:“是啊。即便秦今安罪大惡極,但也是他相依為命的孫兒。隻是此次路過月華鎮,我想我們也不宜再去看望他了,免得勾起他的傷心往事。”
謝雲嵩輕歎一聲道:“秦叔年齡大了,從前我想過等平複北境,將他接回上京一起生活,隻是如今,他怕是不肯去了。”
白知願頓了一下道:“你若放心不下秦統領,不如此次你一人前去探望,我與天尋等你便是。”
謝雲嵩眼神一暗道:“我又何苦再出現在他的麵前,揭開他的傷疤呢。總歸事已至此,等他想明白了,我再去看望他吧。”
白知願聞言,也不再說話了。她知道這件事,一直是謝雲嵩的心病,若是有機會,她定會親自去向秦統領解釋。
兩人就這樣站在雪地裡相擁了片刻,任風雪吹亂他們的發,享受這一刻的歲月靜好。
良久,白知願從謝雲嵩的懷中起身,風雪交加,本來路就難行,實在不宜耽誤太久。
謝雲嵩也明白她的意思,將她攏在自己的大麾之中,牽著她,走在鋪滿白雪的官道上。
深深淺淺的腳印在雪地裡綿延成了一條線,他們慢慢的往前走,任由衣袖裡灌滿了風。
二人慢慢相依偎走向馬匹去。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
謝雲嵩將白知願的披風緊了緊,隨後二人翻身上馬,離北境不遠了,雪天路滑,難以快馬加鞭,眼看天邊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雪,還是儘早趕回北境為好。
雪越下越大,滿世界隻剩下簌簌的雪落聲和馬蹄滴滴答答的聲音。
他們三個人冒雪行走了五六日,終於在暴雪來臨前,回到了北境。
等到了北境營地,白知願抬眼看去,再一次回來,竟然用了大半年的時間。
謝雲嵩眸光亦動了動,回頭看向白知願,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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