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之中，北瀝大軍行的飛快，若按照這個速度，天亮之前就能到達景國王軍所在。
東方珩和林初好一行，在啟國境內搜了月餘，從未見北瀝有過任何大規模的進攻。“鬆拓，你去給逐光和追月送個信。”
“是，殿下！”鬆拓躬身抱拳，隨後潛入了夜色之中。
月色下安靜的山巒之中，隻留下了東方珩和林初好兩個人，鬆樹的香氣靜靜地在他們身邊環繞著。東方珩安靜的站在山頂的石頭上，林初好也不知道他在看向天邊，還是在看通過山穀的北瀝大軍，亦或在看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東方煜。
在啟國境內尋找了一個月的時間，東方煜身邊的兩個侍衛逐光和追月，都一陣陣的崩潰，覺得再也找不到了，可東方珩就這麼堅持著不肯放棄。
啟國國主終是知道了這林家商戶一行之中，有景國太子東方珩。
他早就聽聞東方珩擅謀略，擅政事，可如今東方煜已經殞命啟國，他就是再想請東方珩來助啟，可也開不了口。隻能期期道若東方珩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可以隨時開口。然後給東方珩留了玉牌，任他繼續尋找。
東方煜消失的那條河附近的村莊、山林都被他們翻了幾個遍，到現在都未得東方煜消息，可東方珩就是不肯放棄。
過了這座山，便是北瀝人的城鎮了，東方珩站在高處，向北瀝看去。
這晚他們相依在樹下，淺淺睡去。
許是走了太久的路，兩人都顯了疲憊。東方珩這一路很少開口，隻仔細觀察每一處路過的地方，每一個問到的人，似在仔細分析這一切，到底是這麼發生的？
天色泛白的時候，林初好睜開了眼睛，她知道東方珩沒睡，便問道“真的要去北瀝嗎？”
“我去。”東方珩拿出一塊饃餅，放到林初好手中，“北瀝危險，你回去等我。”
林初好咬了一口饃餅，笑笑“你不怕？”
“我身子已經無恙了，沒什麼可怕的。”東方珩聲音低沉，若能找到東方煜無論是哪兒他都會去的。
“那我又有什麼可怕的？”林初好道“鬆拓說景國之內，你無對手。”
本是想說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是句哄他開心的話，可東方珩笑得有些苦澀，“阿好，若賀寧背叛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背叛？”林初好搖頭，“賀寧是自由的，他若有彆的選擇我便讓他離開，又何談背叛？”
“若他為了彆人傷害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馬不停蹄往啟國趕的賀寧不帶趁他不在，用他舉這種例子的！
林初好突然明白了東方珩的用意，對上他的眼睛，“你是覺得有人背叛了東方煜？”
東方珩自從母後去世，便受趙皇後打壓，最知人心冷暖所以從不肯輕易相信誰。“我看多了背叛，自是不會因此受到波動，可東方煜不同，他軍中將士皆同生共死，若有人背叛最令他心寒。”
“你有懷疑的人了嗎？”
“這是最近才漸漸想到的，若死了怎麼可能找不到？”東方珩又道“所以我覺得我們尋錯了方向，若單是王軍被北瀝偷襲放火，傷了東方煜，就憑王軍就是東方煜的命，他若沒死怎麼可能不回來？”
“除非是身邊的人背叛了他？”林初好有些明白了，“背叛對他的打擊才是最為致命的。甚至可能讓他一蹶不振，不想回來……”
“不光如此，”東方珩說出自己心中的擔憂，“他若回來，那些人便是死！他終是不忍兄弟相殘。”他說的是東方煜和王軍，可又何嘗不是他們自己呢？
“他真的會放棄王軍嗎？”
“若有他無他沒有不同，恐怕他會……”東方珩道。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轟鳴的戰鼓，和廝殺的吼聲。
“北瀝發起攻擊了？”林初好站起身，他們肩並著肩向遠處望去。
王軍得了鬆拓送去的消息，一定有所準備，東方珩沉著氣，“希望這是最後一擊。”
這一仗才打了三天。
景國王軍在張萬的帶領下，就如群龍無首的亂陣，連連敗退死傷無數。
讓張萬始料未及的是北瀝軍用了火藥，這是左相和林凱都從未和他說過的。當他發現這六十萬大軍，恐要成為左相政治平衡的籌碼被放棄的時候，才慌亂的組織有力的抵抗。
可這火藥威力極大，三天時間，六十萬大軍一路後退，便隻剩下二十萬。
左相說過，會讓這些將士平安回家的！
……張萬終於醒悟，自己到底輕信了什麼，又做了什麼！他猛捶自己胸口，可晚了，他知道的太晚了。
北瀝大軍勢如破竹，十天光景，啟國便被攻陷了大半。啟帝不得不退出東都城，遷到靠南的明州去了。
東方煜是在躺在一張板條榻上，聽到北瀝攻陷啟國的消息的。
他走了出來，拿了斧頭劈起了柴，就聽那郭老漢對老伴道“聽說那北瀝人會噴火，景國六十萬大軍啊，說沒就沒了。”
沒了？東方煜手中的斧頭一頓。
“沒了？”那老太婆是個瞎子，雖看不到但也露了高興，“沒了好，沒了好！要不是這景國王軍到處打打殺殺，咱們也不用為了躲避打仗，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了。”
在景國，在盛京，東方煜都是百姓心中的戰神。
他趕跑了西夜族，守護了景國的百姓。可在這兒，他一次次聽到不同的聲音。
瞎婆婆似乎聽出東方煜在看他們，於是解釋道
“我們以前住在景國和西夜交界的邊境，那景國王軍一次次的打仗，我們好不容易種的良田都毀了，村子也毀了。又趕上旱災，我們隻好一路討飯，來了啟國。這啟國平順的日子還沒過上幾天，這景國王軍又來了！啟國征兵，兒子已經被征走了，剩下老頭子還要照顧我這個瞎子，隻能帶著我躲到這山裡來了。”
這樣的故事，東方煜這一路聽了許多，他以為的正義之舉，卻被這些百姓視作洪水猛獸，那些最樸素的恨意，一次次的擊中了東方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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