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欽霜見他言辭閃爍，知道未必由衷，也不說破，道“左近道路不寧，小姑娘穿得這般明豔，隻怕惹人眼紅。”
老漢道“是啊，老朽剛才也勸了，她就是不聽。”說著連連搖頭。
淩欽霜見那女孩睡正香甜，便也勸那老漢歇息，自己取了釣竿，複去船頭，獨對雨簾垂釣。那老漢喚了幾次，見他不回，隻得自歇了。
水勢微漲，小舟晃蕩。釣了一陣，無一上鉤，淩欽霜睹物思人，想起當日船上往事，望著遠方，不覺流下淚來，哪還有心思垂釣？
不知到了幾更，霏雨漸歇，忽聞身後腳步細碎，淩欽霜知是那女孩，收拾心情，也不回頭。
女孩似乎有意躡足，環佩卻難掩叮咚。淩欽霜正覺好笑，雙眼忽被她小手蒙住，又聽她咯咯笑了起來，不由道“你出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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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放開小手，道“不好玩，你怎不吃驚？”
淩欽霜道“快回去吧。”
女孩眨眨眼睛，問道“那你在乾麼？”淩欽霜不答，忽見她側頭近來，叫道“你怎麼又哭了？”
淩欽霜兩次失態皆為她所見，不覺尷尬，轉過頭去。
女孩忽然笑道“原來你喜歡淋雨呀。可你拿個竹竿乾麼？”
淩欽霜定睛看時，隻見釣竿孤懸，卻無絲無餌。原來他心情恍惚，隻拿了釣竿，根本忘了拴線。
女孩忽地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薑子牙！”
淩欽霜見她笑得開心，不覺笑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然怎能把你釣出來？”
女孩道“我來起夜，才不理你呢。”說著蹦跳下船。四下漆黑，她不敢去遠，隻走幾步，便即回眸。
淩欽霜自知其意，轉過身去。
那女孩嘻嘻笑道“正是孺子可教也。”半晌而回，問道“你不困麼？”見他不答，嘴角微翹，嗔道“我在問你話啊。”
淩欽霜仍是不語。那女孩雖碰了釘子，但見他一直呆坐，大感好奇，拽著他袖子道“你不睡覺，我也不睡了。”學他盤腿而坐。
淩欽霜無奈道“這裡風大，快進去吧，彆讓外公心疼。”
女孩道“我才不怕。”頓了頓，道“你說我這打扮好看麼？”說著擺弄起首飾來，鳳釵、玉鐲、耳墜、玉佩，一件件摘了又戴，戴了又摘，忙得不亦樂乎，口裡不時自語“杭州寶月齋的釵子越發差了，今後要去風雅軒買；翡翠鐲光澤溫潤，硬度尚可，可這成色不純，不是小林兒偷懶，就是掌櫃的狗眼看人低，不肯拿出極品；這耳墜雖然款式舊了點，但也算是揚州清玉樓的上品了。等我回家，定要去天一閣買……”
她念念有詞，淩欽霜本不以為意，但聽得幾句，卻是越驚，見她將一塊玉佩把玩一陣，忽然哼了一聲“這也是和田玉麼？小林兒有沒有盯著羅玉匠碾呀，摻了岫玉都不知道，回去看我不教訓她。”隨手丟入河裡。
那女孩擺弄首飾方罷，又滔滔說起衣裳來“這裙子怎是綾羅坊的蘇綢？哼，不知我喜歡杭羅麼。衣服倒是杭羅的，可絲質忒也差了。天錦莊向出名錦，古香緞、星光緞、燕語綃、錦絲紡，樣樣極品，怎會賣出這等貨色？隻這繡鞋，確是汴京明繡院的上上之品，可這一路走來，也……”說著歎氣不止。轉頭卻見淩欽霜著自己，不覺嗔道“看什麼，當心本姑娘把你眼珠挖出來！”說罷忍不住“嗤”地一笑。
淩欽霜歎道“你最好換身裝扮。”
女孩哼道“若有綾羅綢緞，我才不穿這粗布麻衣呢。”
淩欽霜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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