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燕京城,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緊拽著冬天後腿,寒冷,也在做著最後的發力。
雪後的後海,清晨時分,空曠冷清。
一路跑過來,除了那幾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大院門口,打著哈欠站崗的安保,領著自家狗子自言自語遛彎的大爺大媽,大口呼著白氣,衣衫單薄的晨跑愛好者,還有裹緊棉衣厚帽,縮手縮腳快步趕著上早班的上班族。
李樂看了看表,六點十分,好家夥,這班兒上的,心情不得比“上墳”還難受。
橘黃的晨光,照射在湖麵,映襯著陰影裡的灰藍,散發出迷人的淺淺的玫瑰金色。湖邊枯柳未見發芽,微風輕撫垂落的柳條,寒冷裡增添了幾分嫵媚。
伴著零星鳥鳴和不怎麼溫暖的陽光,卻也讓人跑得自在。
每一個伴著日出的清晨,總有希望一同升起吧。
拐了個彎,經過幾位衝自己打招呼的黃昏的“諸神”。
“爺們兒,來遊一圈兒?”
“算了,我這,受不住。”
“瞧見沒,這小年輕,比我們還是差遠了。”
“那是,那是,您幾位是這個。”李樂豎起大拇指,溜了溜了。
還是老地方,這半邊,李樂一陣拉伸之後,開始拳上壓,俯臥撐,深蹲,引體向上加蛙跳,見了汗之後,開始練習空擊,“哼嗯!哼嗯!”的聲音讓另一邊舞著劍的一大叔頻頻皺眉。
“喂,喂,那小子。”
“啊?叔,有事兒?”
“換個聲,跟給毛片兒配音似的。”
“瞧您說的,成。”
拳架擺好,左直拳,右低踢,左勾拳,“咦哈!”
“哎呦我艸!你乾嘛呐?”
“你不說換個聲的?”
“你這,算了算了,你還是哼哼吧。”
李樂笑了笑,繼續。
鍛煉完,回去路上,給那倆還沒起的慵懶的爹媽買早餐,李樂瞧見一旁桌上的報紙,邊角上印著一張照片和一行小字,“瓦良格號曆儘艱辛,即將駛入達利安港”。
或許隻有他知道,這個現在好多人都當做遊樂項目的大船,背後存在的實際意義。
而在這張照片的旁邊,還有另一個標題,“新任xx行長表示,為構建新發展格局金融支撐”。
李樂想了想,這時候,左姑娘應該在去阿魯沙的小飛機上了吧。
拎著一袋包子,李樂進了屋,就瞧見換了身製服的李晉喬,正低著頭,對著鏡子,噴啫喱水。
“爸,這是乾嘛?以前出門也沒見你這麼收拾。”
“今天有活動,電視台要來采訪,不能丟人不是?瞅瞅,咋樣?”老李轉過身。
“挺帥。誒,我媽呢?媽,媽,出來吃飯了。”
“彆嚎了,早給你說過,一輩子就兩萬聲媽,彆給我喊沒了。”曾敏從臥室出來,上身藍布棉襖,肥肥大大,下身一條黑色燈芯絨褲子,腳上一雙布鞋,手裡捏著一張卡片。
“這是啥?”李樂瞧見。
“邀請函,美協的一個研討會。”
“我咋不知道您是美協的?啥時候申請的?”
“不申請就不是了?”曾敏把卡片扔桌上,李樂拾起來看了看,“喲,美術理論與當代美育教育,這名頭,咋不倫不類的?喲,您還是理事?”
“在黃山啊,嘖嘖嘖,真會找地方。媽,你去不?這麼高大上的事情?”
“不去,不想和他們摻和。有那時間,我不如趕兩幅畫,答應柏林那邊雙年展的新畫還沒個頭緒呢。”
“隨你,想去就去。”老李一拉椅子,捏起筷子,準備開吃,剛咬了兩口,問李樂,“你回來問問富貞,漢城那邊房價怎麼樣,要是個兩百平左右的房子,低端差不多,物業好的情況下,需要多少錢。”
李樂把昨晚剩的白米稀飯盛了一碗遞過去,“彆了,這房子都是我的名字,哪還能再讓你們掏錢,我自己來。”
“你媽有錢。”
“有也不能啊,我也不是沒有,哎呀,這個事兒,你們就彆問了,你們的錢留好,想乾嘛乾嘛。再不行,給我奶,給我姥爺他們弄點啥。”
“真的?”
“真的,就這麼說,你們彆管了。吃飯吃飯。”
老李瞅瞅曾老師,互相遞了個眼神,沒說話。
吃了幾個包子,李樂看看時間,一擱筷子,“喲,快到點了,我趕緊洗個澡。”
“誒,乾嘛呢,著急忙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