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昨晚上張羅著她們廠裡一個叫六娃仔的人來我們家和黑翠相親，結果黑翠看上了人家，人家沒看上她。黑山子拜托我媽再幫忙好好說說，沒辦法，今天晚上下班我媽把六娃仔又帶了回來，還起身把黑山子也給叫到了我們家。
黑山子一進屋，六娃子趕緊就站了起來，客氣的迎了一下他。倆人挨著就坐了下來。這會兒我在隔壁的房間裡，可把他們的事兒聽了個一清二楚。
“六娃仔，你說你們家六個兄弟，父親早逝。所以你不到二十歲就出來打工了。我昨天就想問你，那你這二十多年回過家沒有啊？”我爸當著大家的麵問道。六娃子伸了兩根個手指，比劃了一個2。“兩次？你這麼多年就回去過兩次？”我媽問道。
“呃，家沒了。媽媽也不在了，回去沒有念起的人了。”六娃子操著口音說。我也很納悶兒，都來北京十來多年了，為什麼他說話口音還是那麼濃重，這可能就是鄉音難改吧。我發現北方人說話發音慢，南方人一般很容易就能聽懂我們的話，但是南方語言發音節奏快，我們聽起來感覺耳朵長少了，腦子也不夠用，非常不容易聽懂。
“小夥子，我這人比較愣哈～我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我就開門見山了。我們家黑翠昨晚上相中你了。你看看你這邊怎麼想的，我也順道來和你說說我們家的情況。”黑山子直入主題，一點廢話都沒有。六娃仔愣了一下，尷尬的笑了一下，沒有進一步的表示。
“我們家祖孫三代，就我們三口子。家裡一共七間房，十畝地，六七隻牲口。我們家幾代的貧農，沒錢不富裕，但是不愁吃喝。我們家外麵沒有饑荒，家裡的存的錢不多，但是夠我和我老母親的棺材本，夠過日子的，這些都不用小翠操心。如果你願意和我閨女過，我以後就當你是我的兒子，小翠有啥你有啥，我鐵定不能虧待你。”黑山子這段話一出，把六娃仔給說愣了。他也沒想到黑山子這麼直接，一臉的驚訝。
黑山子又繼續說“你隻要跟我閨女過，我這家以後都是你的。你來我們家，也不是像你們外地一樣要改名改姓。你該姓什麼還姓什麼，萬一，我是說萬一小翠能生個一男半女，你姓啥就讓孩子隨你姓啥。我的意思就是一樣，隻要你肯娶我閨女，你有什麼條件你來開！”我媽聽道黑山子說到這裡，趕緊就扯了我一下黑山子的衣角，趕忙把話題接過來。
“黑山大叔的意思是他們家相中了你，拿出了誠意。你也能看出我黑山大叔和小翠都是實在人，有一說一的。我們小翠可也不是嫁不出的人，那條件好的不敢說，就你這條件的那真是排著隊的來我們小翠家提親，就是我們小翠都沒相中而已。”我媽睜眼說瞎話，在那裡胡咧咧，就是看黑山子愣了吧唧的太上趕著了，我媽想給往回拽拽。
“對了，這麼一提，我想起來了。六娃仔你大名叫什麼來著？黃什麼林？你給我看看你身份證。讓我看看你大名，這“六娃仔”我們這邊兒人叫起來有點拗口。”我媽想要借機給黑山子看一下六娃仔的身份證。就見六娃仔笑了笑，點著頭從衣服裡側的兜裡，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身份證，那個時候的身份證還是塑封的，所以長時間揉擦都有點褶皺了，一看就經常揣在身上。
“黃桂林。。嗯。。。這名還挺好聽。”我媽接過身份證，就拿給黑山子看了看。黑山子接過身份證仔細看了看，說道“我知道你比我們家小翠小幾歲，但是女人大幾歲不是事兒，知道疼人。我說句自誇的話，我們小翠除了黑一點，真的沒得挑。你今天也給我句痛快話，看看這事兒到底成不成。”看著黑山子步步緊逼。六娃仔又低下了頭，不給回應。
“弟弟呀！姐姐說幾句話，你看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咱們這都過了半生的年紀了，圖得是個安慰，是個家。你說你在外麵沒招沒落的飄了快二十年了，就算這幾年在廠裡子穩定下來了，可咱們廠子的宿舍六個人擠一間，那不是家啊！你說你要是真娶了小翠，和黑山子大叔成為一家人，你這日子一下子就跟以往不同了，回頭領了結婚證把戶口往北京一遷，這根兒就算是在北京紮下了。你看媳婦媳婦你有了，爸爸也有了，家也有了。回頭結了婚抓緊再生個孩子，這圓圓滿滿都才是好日子。你說，姐說的對嗎？”六娃仔還是低著頭沒說話。
“兄弟，當哥哥得說你兩句了。你彆嫌棄我們小翠黑，但凡我們白一點也輪不上你。”我爸爸突然在旁邊插了話。我媽瞪了他一眼。六娃仔聽我爸這麼一說，笑著連連的點了點頭。
“我。。。”黑山子剛要開口說話，就被我媽一把拽住了。
“弟弟，今天就先這麼著，你回去考慮一下。我呢和黑山子大叔也再商量商量。你不願意也沒事兒，咱們以後該怎麼處還怎麼處。在單位，姐姐依然照顧你。不管怎麼說這幾年交道打下來，姐知道你這人是實在人。要不然廠子裡好幾個過來打工的，我一眼就相中你和小翠合適。如果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看了看你身邊那幾個兄弟也還行，雖說人沒你長的精神，但是個子都不矮，也都是肯吃苦耐勞的人，我回頭看看誰還沒結婚，條件合適的，我再給我們小翠張羅一下。。。”我媽這話還沒說完，六娃仔的頭噔的一下就抬起來了。看著他的眼珠在眼框裡轉了一圈，然後看了看黑山子，緩緩的說道“我願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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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就太好了！哈哈哈哈”我媽大笑著說，黑山子和我爸聽到六娃仔答應了，也輕鬆的笑了起來。“哎呀！還是我們六。。。哦，不，黃桂林同誌有福氣！”我媽笑著說。
“那好！你同意的話，明天有空就來我家看看。”黑山子高興的聲音都高了八度，高興邀請六娃仔去他家。
“這樣吧，後天放假，中午都來我家吃飯，吃完飯啊，再去黑山子家看看。”我媽提議道。“不行，哪兒能總麻煩您啊！這麼著，那天來我家，我準備兩瓶好酒，咱們爺幾個喝個痛快。”黑山子大叔盛情邀請大家去他家。
“好好好！聽您的！”我媽笑著點頭，然後看了看六娃仔“行嗎？弟弟。”六娃仔撓了撓頭“行。”大家都開心的不行不行的了。
這個時候，我那個傻蛋的爹突然說了一句雷人的話“嗯，白天好，你這夜裡看我們小翠是黑。等白天你看看。。。嗯。。。就顯白了。。。。。。”
快樂的空氣頓時凝結住了。。。
我都替我爸尷尬，我趕緊掀開門簾子跑了出去“黑山子爺爺！我要吃大肘子！”我嬉皮笑臉的拉著黑山子說道。“好好好！回頭給你做大肘子。”我媽瞪了我一眼，說道“你還吃！你都快胖成小豬了！”“我要是小豬，那我這個就是大肘子了吧？！”我晃動著胳膊肘說道。大家都被我逗笑了，哈哈哈哈的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下來了。
周末我媽早早就去黑山子家幫著忙乎了，交代我和小寶兒把作業做完了才能過去。我很快就寫完了，但是小寶兒寫作業費死人勁了。那字寫的歪歪扭扭，比蜘蛛爬的還亂。我媽讓我給他檢查作業，看得我腦袋都疼。我們倆一直磨嘰到中午快吃飯才過去。我們到了黑老太太家的門口，就看見黑老太太突然拄著她的拐棍兒呆呆的坐在她家的大門口。
“太太。”小寶兒走在我前麵和她打著招呼。但是黑老太太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就像沒聽見一樣。小寶兒一看這樣就拍著屁股跑進了院子。我走到黑老太麵前猶豫了一下，雖然她現在有點傻，可能聽不懂，但是出於禮貌我還是得跟他打招呼。但是我還沒開口，她竟然把頭扭向了我，笑眯眯的說“大寶兒。。。大寶兒。。。”我當時一個激靈兒。我滴個天！這聲音跟葬禮那天在我腦子裡喊我的聲音一模一樣的。此刻的我看著黑老太那布滿皺紋黢黑的臉，不寒而栗。
“大寶兒！快進來！”小翠姑姑透過敞開的大門，院子裡喊了我一聲。“哎。。。”我趕緊應和著就跑進了院子，頭都沒敢回。
剛踏進院子，一股濃鬱至極、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如同一股洶湧澎湃的浪潮般向我席卷而來。這股香氣仿佛具有魔力一般，瞬間穿透了我的鼻腔，直直地鑽入了我的心底深處。僅僅隻是聞到這個味道，我的口腔便開始不自覺地分泌出大量唾液，那不爭氣的口水順著嘴角流淌而下，若不是我極力忍耐，恐怕早已泛濫成災。
“哎呀媽呀！太香了！”我站在院裡大喊著。“快，快進屋，馬上就開飯了。”小翠姑姑催著我進屋吃飯。“好嘞～小翠姑姑！”我應聲的跑進了屋裡。這個時候，皮鞭子的陰影一掃而空。我蹦噠著就進了屋子。一進屋，我就發現了，今天小翠姑姑家收拾的特彆乾淨，窗明幾淨的一看就是有有貴客啊。可不，就看見黃桂林和我爸還有黑山子已經在飯桌前落座了，還有一個看著臉生的人。“小寶兒呢？”我爸問道。我也納悶兒，明明看見他跑進了院子。就在這時，院子南側的牲口圈裡發出了陣陣驢叫聲。循聲望去，隻見小寶兒騎在牲口圈的矮牆上，正用手薅驢尾巴呢。
“小寶兒！住手！”我大喊著就跑出了屋，奔著小寶兒就跑了過去。我生怕跑慢一點小翠姑姑急眼了，會用鞭子抽他。小翠姑姑也走了過去，一把就把小寶兒從矮牆上薅了下來。“你怎麼這麼淘氣啊！是不是找揍呢？！快進屋，吃大肘子去。”小翠姑姑不緊不慢的說道，一改往日囂張，不儘人意的模樣。
“我不吃肉。”小寶兒還想狡辯。“你想吃鞭子嗎？”我問道。小寶兒看了看我，不明所以的問“什麼？吃什麼？！”我趴在他耳朵邊小聲的告訴他“小翠姑姑一生氣會拿抽驢的鞭子打人的，我上次就差點被她打了。”說完，我指了指牲口棚上懸掛的鞭子。我明顯感覺到小寶兒有點害怕了。
“沒事兒，姑姑，我不吃肉，但我可以吃點彆的呀！我進屋去看看哈～”說完就屁顛屁顛就往屋跑，小翠姑姑被氣笑了。還彆說，仔細一看，小翠姑姑彆看長得黑，人還是不寒顫的。特彆是在白天，看起來。。。果然顯白。。。。。。
我們大家都落座了，開始吃飯。飯桌子上我媽勸說黃桂林和小翠姐姐儘快多了解，歲數都不小了彆再拖了。也催促黃桂林跟老家的哥哥們招呼一聲，萬一結婚，還要有很多手續需要回家去要辦。黃桂林一直點著頭，應和著我媽。那個看起來臉生的人，也是黃桂林的老鄉，倆人在一起十多年了，親如兄弟，一直在北京一起打工，今天也陪著黃桂林還認認門。
“來來來！快嘗嘗我們小翠的手藝，這一桌子飯菜都是我們小翠做的！快來嘗嘗好不好吃？！”我媽一邊張羅著一邊給黃桂林和他的老鄉夾菜。“哎呀媽呀！這大肘子，真是世界無敵好吃啊！誰能娶到能做出這道菜的人，那可是太太太太幸運了！”我用著最誇張的語氣，拍著小翠姑姑的馬屁。小翠姑姑笑著低下了頭。這會兒我發現皮膚黑真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就算臉紅也看不出來。
一頓飯下來，大家開開心心其樂融融。小翠姑姑和黃桂林的關係那天起就正式定了下來。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倆人相處融洽，相互還挺膩歪，沒過多久，黃桂林竟然搬進了小翠姑姑家。我媽知道後，直接急眼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怎麼能搬一起住呢？！除非去扯證！這可不行，我得去找黃桂林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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