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聽說黃桂林住進了小翠姑姑的家裡,十分生氣,覺得黃桂林對小翠姑姑不負責任。畢竟那個年代的農村人還是比較保守的,這個算是非法同居了。我媽著急忙慌的趕到了小翠姑姑家,小翠沒在家,黑山子正在家裡給老太太做飯。
“黑山子大叔!我這。。。我這聽彆人說黃桂林住你們家來了?!”我媽不敢相信的問。黑山子見我媽來了,趕緊把手裡的活兒放下了,把我媽讓進屋。“啊!是,小翠心疼他宿舍條件太差,這不是非讓我給他騰了一間屋子,讓他搬家裡來了。
“黑山子大叔,您糊塗啊!”我媽激動的說。“這還沒認識兩天,都還沒相互了解。這麼貿然的就讓他住進咱們家,萬一。。。我說萬一。。。倆人談崩了。。。這事兒沸沸揚揚的,那咱們家小翠還怎麼嫁人啊!”
“唉。。。我勸了。。。孩子大了。。。由不得人了。。。管不了啊!”黑山子大叔一臉為難的說。
“不行,這事兒您不管我得管,真出了什麼事兒,我擔不了這份責任!”我媽向屋子裡看去。“小翠呢?”
“和桂林出去玩了。。。不是說影劇院那裡麵放電影呢嘛,倆人可能去那裡看電影了。。。”
“他倆回來讓他們去我家找我,有些話我得跟他們說清楚!”說完我媽就轉頭回來了。當天晚上,我媽在家等到很晚,也沒見她倆來。第二天早上,我媽飯都沒吃,就直接殺到了小翠家。
“哎呀!二嫂,您怎麼來了?”我媽敲開小翠家的門,小翠打開門一看是我媽,很是驚訝。“你爸沒跟你們說,昨晚上去找我嗎?!我都等你們到半夜了。你們怎麼沒去?!”我媽一邊說一邊走進院子,並且隨手關上了大門。
“呀!六娃仔,你還真在她家住的呀?!”我媽一進門就看見黃桂林蹲在院子裡的水龍頭旁邊,正刷牙洗漱呢。黃桂林看著我媽進來,趕緊站了起來,跟我媽點頭打著招呼。
“你過來!”我媽凶巴巴的指著黃桂林說,黃桂林拿毛巾把臉擦了兩下,趕緊走到了我媽和小翠的身邊。“你倆跟我說說,你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住一起了?!你們這叫非法同居,知不知道?!”我媽指著他倆鼻子問道。“不是,二嫂,我倆不住一屋。”小翠辯解道。我媽一聽這話,哭笑不得“我滴傻小翠啊!你們家大門一關,誰知道你們倆住不住一屋?!誰說得清楚啊?!你這麼做對不起你自己啊!咱這農村,舌頭底下壓死人啊!你知道人家怎麼傳怎麼說啊?”倆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無語。
“我告訴你黃桂林!你要是願意和小翠處,你倆就好好處!覺得行就結婚。你這麼不清不楚的不行!我不同意。我跟小翠家這麼多年的老街坊,我不能讓人家戳我脊梁骨,再說了,我是你們倆的媒人!我得擔這個責任。”我媽不依不饒的指著黃桂林說道。
黃桂林一直點頭哈腰賠著笑臉。“結婚,結婚,我負責,我負責。”我媽一聽黃桂林說要結婚也很愣住了。“你們再多處處!你們這還沒了解清楚呢,都著什麼急啊!再說你說結婚就結婚啊!我們小翠也得考慮考慮呢。。。”
“二嫂,我也想結婚了。”小翠突然插嘴道。這倆人的態度讓我媽措手不及了。
“啊?!。。。。。。”這下我媽徹底無語了。
我媽緩了緩神,說道“你們倆考慮好,彆衝動。我還是建議多了解了。。。”我媽在一旁還在苦口婆心勸說著,可這倆人把我媽晾在一旁,沒理我媽的茬。
“桂林,你想結婚嗎?”小翠扭頭問黃桂林,黃桂林點了點頭。“那咱倆領證唄。”小翠問,黃桂林摸了摸腦袋,又笑著點了點頭。
我媽一看自己的關心是多餘的,也有點氣兒不順。小翠姑姑她惹不起,她就指著黃桂林的鼻子一個說道“你彆光說不練,你要是敢騙我們小翠騙我們,你就等著瞧,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多餘的話也沒多說,我媽就著趕回家吃飯收拾上班去了。
我媽今天下班之後有些魂不守舍,回到家裡有些心不在焉。我爸問她怎麼了,她也沒回答。天都黑透了,就在我們都打算睡覺的時候,小翠姑姑突然來了我家。我爸聽見她叫門,趕忙出去把她迎了進來。剛進屋小翠就著急忙慌的問我媽“二嫂,您今天上班看見黃桂林了嗎?”我媽忙問“怎麼了?”小翠這才說天都這麼晚了黃桂林下班也沒有回家,我去您廠裡裡的集體宿舍找他,也沒找到,聽他老鄉說他請了假,具體乾嘛去不知道了。
“二嫂。。。您說桂林他。。。不會逃婚了吧。。。”“逃婚?!”我爸和我媽吃驚的問。“對啊!您今天大早上的去我家,找他興師問罪,說要住一起就得領證結婚,是不是把他嚇跑了?!”小翠姑姑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幾分哽咽。
“這王八犢子,他還是敢騙咱們,看我不剁了他!”我媽惡狠狠的說道。小翠拉著我媽問“那二嫂,您今天到底見到他沒有啊?”我媽搖了搖頭。“沒有。但是。。。我聽會計說他今天不僅預支了這個月的工資,還請假了。。。所以我在廠子裡一天都沒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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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真跑了?!他跑了我咋辦啊?”小翠姑姑說話都要哭出來了。
“不至於啊。。。我這跟他打交道好幾年了,廠子裡人人都誇他,脾氣好人也實在。廠子裡來好幾批外地過來打零工的勞務,這麼多年能被廠子留下的沒有幾個人,他就是一個。”我媽一直不肯相信他會逃婚。
我媽當時的單位是改革開放後建立的一個合資工廠,主要生產外銷的各種毛絨玩具。我媽在廠子裡的職位是庫管。黃桂林是負責打包裝箱和運輸的工人。平時倆人接觸的機會挺多,我媽一直覺得這個人雖然少言寡語,但是勤快實在還有眼力見兒。本想著能湊合一下二愣子和小翠,沒想到二愣子媽和黑山子都不樂意。所以我媽琢磨了一圈身邊的人,最合適的就屬這個黃桂林了,這才又仔細詢問了一下,他的年齡,家庭情況什麼的。覺得合適,問應了他之後才介紹兩個相的親。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他有什麼逃婚的理由。“難道。。。難道他的身份證是假的?”我媽拍著腦門兒說。
“該不會他結過婚吧。。。”我爸這時候插了一句嘴,這句話猶如引擎一樣,拉響了小翠姑姑的哀嚎聲。眼見著小翠姑姑“嗷~”一聲,彆說我爸我媽,就把我都從床上嚇起來了。有點像防空警報的聲音,還有點像野狼的叫聲,反正挺恐怖的,聽完滿身起雞皮疙瘩。
“彆著急。彆著急!這樣,我現在就回廠子,到宿舍去找他那兩個老鄉問清楚。”我媽看小翠姑姑哭了,也跟著著急了起來。
“小翠。。。。。。”就在他們幾個議論紛紛的時候,我家院子外響起一陣呼喚聲。幾人向門外望去,竟然是黃桂林。隻見黃桂林雙手揣在袖子裡,裹著棉襖進了屋。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小翠姑姑就質問起他來“黃桂林,你跑哪兒去了?!”小翠姑姑這會兒眼淚還掛在臉上。“你怎麼還哭了?”黃桂林看見小翠正哭哭啼啼的還挺驚訝。
“你怎麼來了?”我媽趕緊詢問。黃桂林把揣在袖子裡的手拿出來,擦了擦鼻子,“我剛回家,小翠爸說她來你家找我,我看天黑來接她回去的。”黃桂林用著蹩腳的普通話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你去哪兒了?我們這都。。。都不放心的。。。”我媽又問道。
黃桂林聽我媽這麼一說,臉色微微一紅,竟然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容。他低下頭,輕輕地伸手進口袋裡摸索著什麼。過了一會兒,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隻精致小巧的紅色盒子。那隻盒子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仿佛裡麵裝著什麼珍貴無比的東西似的。然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小翠,就把紅盒子往小翠懷裡一塞。
“這是什麼?”小翠一邊說一邊打開看。“呀!金項鏈!”隻聽得小翠突然發出了一聲高亢而又驚訝的呼喊聲。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喜和不可置信,仿佛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隻見小翠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手裡的紅盒子,臉上滿是驚愕之色。她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原來紅盒子裡是一條光閃閃的金項鏈。“哎呀!看咱這桂林,原來是給我們小翠買金項鏈去了?!哎呀~瞧瞧,多好看。”我媽一邊說一邊張望著盒子裡的金項鏈,就見小翠笑意盈盈的把項鏈從盒子裡拎了出來,這條金項鏈的底端還掛著一個金色的桃心。這下大家才知道,黃桂林打算和小翠結婚,所以今天拿了全部的身家,進了一趟城,買了一條金項鏈回來。因為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回來的車站,坐錯了車,搞到深夜才回到了家,因此造成大家虛驚一場。
沒過幾天,小翠姑姑和黃桂林就張羅著結婚擺酒席了。這天,他們倆拿了一大兜子煙酒茶糖來請我媽。我媽是他倆婚事兒的媒人,在農村的婚禮中,媒人可有著非常重要的位置。若結婚不經媒人從中牽線,就會於禮不合,雖然有兩情相悅的,也會假以媒人之口登門說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會行結婚大禮,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我媽催著他們把結婚證領了,但是因為黃桂林家在外地,需要補一下手續。倆人準備婚禮結束就一起回老家,探親加辦結婚手續。
婚禮當天,好不熱鬨。雖然黑山子大叔想簡單辦幾桌,沒想到聞訊來參加婚禮的人特彆多。可能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娶黑翠,而且還入贅到她家。她家那天的大門都快被擠破了,好多人趴在門口等著看新郎官。還有好多小孩和老太太守在門口等著要喜糖吃。
農村的婚禮,都會準備很多很多喜糖。放在托盤裡,新人的家屬會不斷的端給外麵守候的人,和大家分享喜悅。黑山子大叔忙乎不過來了,端了幾趟就去忙彆的了。我自動請纓幫他往外端喜糖,一邊端一邊挑出來愛吃的糖往兜裡揣。哎呀媽呀!真是無比幸福,超級滿足的一天。我一直在想,小翠姑姑要是天天結婚就好了,實在不行再結一次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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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和我在外麵發喜糖的時候,還看見了二愣子來要糖。我媽抓了一把糖塞給二愣子,並對他說“快回去讓你媽嘗嘗,就說這是小翠結婚的喜糖。讓你媽有空來喝喜酒,順便看看新郎官兒怎麼樣。”二愣子不明所以的笑著點頭,把糖往兜裡一塞就跑回家了。
婚禮當天,小翠姑姑身穿一身紅色的新衣,頭上彆了一簇大紅花。在黝黑黝黑的皮膚襯托下,那簇頭花紅的異常的鮮豔。黃桂林不知道在哪兒借來了一身不合體的西服,垮垮大大的,雖然看起來很彆扭,但是我還是能看出他發自內心的笑容格外的燦爛。倆人胸前都彆著大紅花,花下麵的飄帶上“新郎”“新娘”。我媽胸前也有一朵花,我好奇的跑過去一看,上麵寫著“媒人”。我可羨慕了,“媽,你這個戴完能給我戴會兒嗎?”“行行行,回去晚上給你戴。”我媽不耐煩的應付著我。
吃飯的時候,我媽是媒人,所以坐在主桌,坐在新郎新娘的身邊,我和我爸還有小寶兒坐在另外一桌。吃到一半,新郎新娘會挨桌給大家敬酒。小翠姑姑和黃桂林走到我們桌的時候,挨個敬了一圈,到我爸這裡,特意多敬了兩杯。就在大家吃的高興的時候,黃桂林竟然睜大眼睛看著我的脖子,我低頭一看。是剛才夠菜的時候,脖子上戴的山鬼花錢掉了出來,當啷在胸前。
“這是。。。。。。”黃桂林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摸我的花錢。就在碰觸到花錢的一刻“啊~~”的喊了一聲,與此同時他仿佛被電到了一樣,使勁抖落著手,還笑著說“有電。。。”
婚宴結束的第二天,本來都買好火車票了,本想著黃桂林帶著小翠回老家探親辦手續,但是意想不到的是黑太太竟然毫無征兆的去世了。。。這一次是真走了。。。因為之前辦過一次葬禮了,加之黑山子婚禮當天因為太高興了,所以喝得過多了,身體也病了。所以小翠在家簡單的操辦一下,就儘快讓老太太入土為安了。
小翠因為奶奶正好去世,爸爸又病了,她不放心家裡,就臨時決定不和黃桂林回老家了。所以把火車票給了黃桂林的老鄉,黃桂林背著行李就和老鄉一起回老家了,並答應儘快回來。
結果他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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