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鄧青山緩緩開口。
“你應該也聽說過，其實我們家原不住在這裡，先前雙貴，哦，就是蘇錦繡她爹，在城中給我們買了一處宅子，雖然也沒多好，但好歹比此處更加寬敞，去哪裡應酬也更為方便，娘想啊，若是你能拿些銀兩出來，幫我們把那宅子重新買回來……”
蘇陳氏說著，又夾了一片肉放在鄧青山碗裡，臉上露出討好的笑。
“不會太多錢，五十兩就夠了。”
聽了這番話，鄧青山笑了。
“怪不得慳吝如嶽母大人，今日還能如此破費給小婿接風，原來心思竟在這裡，還真的用心良苦啊。”
蘇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彆見怪，家裡原本也是有些錢的，這不是如意她爹見弟弟做生意賺了錢，跟著也投了銀錢進去，哪知被人騙了，血本無歸，也是沒有辦法，你放心，等到家裡寬裕了，一定把這錢還你。”
“果然呐，”鄧青山點了點頭，隨後輕蔑地笑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老實說吧，我手裡也沒錢，恐怕嶽母大人要另想辦法了。”
“沒錢！？怎麼會沒錢！”蘇陳氏聽了這話，瞪圓了眼睛，“你的什麼什麼狀，不是傳抄得到處都是嗎！你總不能是給人家白抄的吧，總得給你錢啊！”
“平日裡應酬宴客，也需要錢，參加文會，詩會也需要錢。”鄧青山說。
“那能用幾個錢！我看你分明是不想給！”蘇陳氏急了，“你怎麼這麼自私，不過借你些銀錢用用，便如此小氣了！早知道還不如將如意另嫁他人呢！”
“娘，您怎麼能這麼說？青山夫君他……”蘇如意蹙眉，想要幫鄧青山說話。
“你給我閉嘴，生你養你的人是我，你現在長大了，嫁了人了，就忘記娘的養育之恩了是吧？就學會幫著夫家欺負我這個寡娘了是吧！真是白養你一場！還不如養個豬狗呢！”說著，蘇陳氏一拍大腿，哭了起來。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如意趕忙勸道，“青山夫君方才和我說起，這秋闈有人在榜上動了手腳，眼下這件事還沒昭雪，仕途晦暗，沒有錢也很正常吧……”
“我不管，我不聽！今天要是見不到錢，你們兩個就都給我滾出去！我沒有你們這樣不知感恩的女兒和女婿！”說著，蘇陳氏抄起桌上的酒杯，將杯中酒朝著鄧青山的臉潑去，“你還有臉吃我的喝我的！給我滾出去！”
“青山夫君！”蘇如意吃了一驚，忙抽出手帕想要幫他擦拭，卻被鄧青山粗暴地推開了。
“瘋婆子！你要搞清楚，是你女兒賴在我們家不走的！我原本也不讚同父母要我娶蘇如意，既然你話都說到這裡了，正好我今日便休了她，你早些給她另尋個好人家吧！”
說完，他走到屋子裡，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文房四寶，信手一揮，便將早就在腦中構思過不知多少遍的休書寫了下來，重重拍在桌上。
隨後收拾好東西，摔門而出。
蘇如意看著桌上的休書，她雖然不怎麼識字，但“休書”這兩個字她認識，她曾經暗自發過誓，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兩個字跟自己搭上關係。
可眼下，千防萬防，這兩個字還是出現了。
“啊！！！”她抱著頭尖叫起來，一雙眼睛血紅，死死地盯著桌對麵的蘇陳氏。
“現在你滿意了？”蘇如意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對蘇陳氏說，隨後便尖聲吼道，“我被青山夫君休棄了！現在你可滿意了！”
“休了就休了唄，反正他也沒錢，倒不如再找個好的……”蘇陳氏眼睛一翻，噥咕了一聲，隨後伸出筷子準備夾肉吃。
“我讓你吃！”蘇如意猛地掀翻了桌子，杯盤碗盞摔了一地。
“你瘋了！”蘇陳氏又驚又氣，“你是錢多了燒的是吧，這些酒菜不要錢買的嗎？不過是被休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我是瘋了！從我嫁到鄧家起，你有問我過一句嗎？我每次回來，你張口閉口都是錢，我是嫁到人家家裡當媳婦的，不是去人家家裡要錢的！你這麼愛錢，你當初怎麼不嫁給雙貴叔叔呢！”
“啪”蘇陳氏一巴掌打在了蘇如意的臉上。
“沒大沒小！我是你娘！你怎麼跟我說話的！我生你養你，現在不過讓你從夫家拿些錢貼補我，天經地義！你自己沒本事，攏不住人，跟我撒什麼火！”
說完，蘇陳氏站起身，“你把這給我收拾乾淨，否則也給我滾！”
隨後，她便氣衝衝回了屋子，“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院子裡，隻剩下坐在凳子上的蘇如意，默默地哭了。
……
桔紅飯莊中，鄧青山一個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喝著悶酒。
夜已經深了，但他並不是最後一位客人。
不遠處，還有一個同樣喝著悶酒的男子。
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心情，那個男子拎著酒壺走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
“你這桌上隻有一碟毛豆，隻怕是喝不了一會兒便會醉了，你來我桌上，吃些東西，陪我喝一些吧。”那男子說。
鄧青山並沒推辭，跟著他坐了過去。
“在下唐瀧，大家都叫我一聲唐員外，不知閣下怎麼稱呼？”那男子帶著三分醉意說道。
“見過唐員外，員外叫我鄧青山就好。”鄧青山恭敬地說。
“鄧青山？你是鄧青山？就是他們說頗有才名的那個鄧青山？”唐員外不太相信，眯著醉眼上下打量著他。
“正是在下。”鄧青山歎了口氣，將方才發生的糟心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就是因為如此，我才無處可去，被那種人小瞧，實在是可氣！”
唐員外露出同情的目光。
“想我唐某尚未發跡時，在發妻娘家也是如此白眼冷遇，唉。”
“員外似乎也有心事？同是天涯淪落人，可否說來與在下聽聽？說不定在下還能幫您寬解一二。”鄧青山問道。
“唉，說來話長啊，這一切，都要怪那個可恨的蘇錦繡！”唐員外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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