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終章與序曲_裡河街上的裡河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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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終章與序曲(1 / 1)

裡河街上的裡河!

五月,離高考大概還有三十多天的時候,學校通知要去拍畢業照了。

一大早,平常上早自習的時間大家就在操場上排好了隊,黑壓壓的一片,熙熙攘攘的,比百日宣誓那天還要熱鬨。

這是割斷與這所學校聯係的最後幾件事之一,這些吵鬨裡,有希冀,有對未來的不安,有片刻的團聚與歡喜,有緊張和焦慮,有來自青春的所有東西。

操場主席台南邊有兩個攝像師和兩台相機,是給二級部理科班和所有文科班用的,北邊是有一個,為一級部服務。

裡河他們班是最後一個理科班,理所當然地要等很久。

天光微微亮,十五班站到台子上已經十分鐘了,攝影師在不停地調整位置,看取景框和實景的對比,至今還沒按下第一個快門。

但所有班都還規規整整地等著,有人是有備而來的,手上拿著一小本精編的古詩詞,旁若無人地默默背著。

直到天空越來越亮,太陽逐漸升起,溫度也越來越高,看看進度,才拍到十九班,大家都疲了,但還是撐著一股勁。

和大家一起在旁邊等待著的班主任也曬得不行,跑去和彆班老師在主席台蔭涼下聊天去了。

拍到二十一班的時候,太陽大得要命,大家都鬆鬆垮垮地耷拉下來,像失了水似的向日葵一樣沒勁。

整齊的隊伍逐漸散開了,有人偷偷溜到旁邊籃球場的邊緣網格下坐著,揉揉站累了的腿,跟旁邊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裡河也受不了了,她直接原地蹲下,背對著早上七點的太陽,望眼欲穿地看向前麵還在指揮著的攝影師。

裡河看見了在三十班末尾的子妍,她跟她打了招呼,子妍笑著望著她。

到二十二班的時候,裡河聽見後麵有人在笑,裡河回過頭去,發現周圍隻剩了自己一個人蹲著,其餘人全都坐到了圍網底下。

有人喊她“裡河過來坐啊,彆在那蹲著了。”

裡河看看前麵正在糾結怎麼站的二十三班,衝那個喊她的人搖了搖頭。

不知道哪來的反骨,就算聽見有人在笑她,她也還是沒動。像是要跟誰較勁似的,她一動不動地戳在那,手上還保持著遮光的動作。

好奇怪,天地間這麼多人,自己就是怎麼都融不進去。

小學的時候排練舞蹈,老師教完幾個動作之後就會讓她們自己練,裡河練得很認真,揚手、抬腿、邁步都仔細地練了很多遍,等她重新再從頭到尾地跳一遍之後,發現身後沒人了。她們是跟著老師一塊回來的,老師說她們太懶惰隻知道去小賣部買東西吃,還誇裡河努力,自己一個人也能練這麼久。裡河看著她們手足無措的樣子和手裡拿的小零食,最想說的是“你們剛剛怎麼沒叫上我。”

很多個暑假和寒假裡,其實裡河跟十一能在一塊玩的時候並不多。暑假裡的裡河有很多事要做,十一也是,他常常悶在屋裡看很多本書,或者提前學習下個學期的內容。裡河好不容易叫十一出來後,他們卻常常因為不知道該玩什麼而早早回家。在岔路口分彆後,十一回家繼續做他早就習以為常的事情,裡河不回去,她會再在裡河街上轉一轉,去她起了新奇名字的地方,去打個水漂,去抓隻蜻蜓,去看看水裡遊來遊去的小魚,或者直接坐在哪裡發一會呆。這種一個人的時刻,是她早就習慣了的事情,她覺得自己能應付得來。

放完寒假後的一陣子,爺爺會帶她回老家,坐大概一小時多的火車,回到那個一整年都沒人在、卻出乎意料的整潔甚至還很新的房子裡。在那裡,裡河才是徹徹底底的一個人,才是出了門看誰都不認識、看哪都不熟悉的時候。大年初一有人來拜年,爺爺在跟他們拉完一小會家常後,有時是對方問裡河是不是也在這,有時是爺爺自己說裡河也在呢,然後把她從屋裡拉出來,讓她喊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姑姑好,問一些習以為常的話後就把她晾在了一邊。裡河聽著那些完全提不起勁來的話,眼睛裡一直盯著電視裡的春晚回放,她又會神遊了,她在想,要是有人樣樣精通的話,是不是一個人也能演一台春晚。

初中上體育課的時候,班裡總是會分成幾個小團隊,男生有男生的一夥,女生有女生的一搭,三三兩兩地分布在操場不同的地方,各自乾著自己喜歡的事。是在體育老師一聲令下“自由活動”而裡河卻不知道和誰走向哪裡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班裡的每個小團體落下了。她常常去這邊坐坐,去那邊聊聊,或者直接坐在沒有人的籃板底下,看蝸牛爬行,數梧桐葉的空隙,裝作十分愜意的樣子。其實裡河跟班裡每個同學的關係都不差,可好像總是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和她們有共同愛好了,差一點點關係就能更進一步,差一點點上體育課的時候她就不用再一個人東跑跑西走走。那段時間的她很討厭體育課,討厭在聽到自由活動後無所事事的自己。

高一的時候裡河第一次知道體測,下午最後一節自習的時候跑八百米,她是第一組,不懂如何調整呼吸或是其他什麼有用的技巧,她隻是跟著其他人一塊跑下來了,跑到最後她覺得整個肺都在哭,在呼啦啦地抗議。腿還有力氣,坐了一會後,她打算去廁所洗把臉,還差幾步的時候,她就蹲在下水道前吐了起來,但沒吐出多少,都是些胃酸。起來後沒去廁所直接回了教室,喝了水,肚子又疼起來了,她隻好去了廁所。在廁所裡上吐下瀉的場景裡河隻是聽聞過,從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從廁所裡出來,正好是下課打鈴的時間,裡河沒胃口,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十一的班門口,十一沒去餐廳,他問裡河怎麼了,裡河說沒胃口。他想了一會,回去拿了個橘子給她,說“我同學給的,酸酸甜甜的,可能會有助於開胃。”裡河虛弱地笑著接過來嘗了嘗,隻有酸,沒有甜。但儘管如此,往後的很長時間裡,那個橘子都是裡河一個很大的慰藉。

回憶到那個橘子酸澀的口感時,終於輪到二十四班拍照了。

大家從圍網下起身,裡河也站起來了,揉揉發酸的腿,往前走去。

孫宇和焦娟好像一直都在一旁等著,這個時候歡天喜地地插進了大家的隊伍裡,沒人對十八班裡原先二十四班人的到來有意見,反正畢業照講究的就是一個“全”字。

大家迎著太陽站在看台上被攝影師擺弄了好久,最後物理老師率先不耐煩了起來“拍不拍啊到底”。那個人沒理她,還是在說“你,紮馬尾的那個,跟邊上那個人換一換。”

哢嚓。

隻消一聲,跟整個青春完結了似的。

大家終於慢慢散開,操場上隻剩他們一個班了,空曠的夏初操場上隻剩下滿目的熱氣和無窮的寂寥。

在跟著其他人一起回教室的時候,裡河又順著剛剛沒想完的事情回憶了起來。

高中的時候最乾脆,她可以一個人吃飯、打水、上課、考試、甚至孤身前往廁所。她當然也有覺得和旁邊的人嬉笑怒罵心靈相通的時刻,但總是在某個時刻,她心底裡會升出一種“一個人也挺好”的想法。也會在某個時刻,覺得自己和身邊的人以及環境都格格不入,但她很好地捱過來了,懷著一腔孤勇,衝破一個人的束縛,生出三頭六臂,做無窮的事。是熬過來之後的平靜,作為獎勵,強化了她覺得自己做什麼事都可以的念頭。

單槍匹馬得久了,好像就真的刀槍不入了。

在從教四樓樓梯口進去的時候,裡河跟其他人走的方向岔開了,她沒有走直接到新教學樓正門的那條近路,她拐進了旁邊辦公樓一樓的廁所裡。

把隔間的門關上,她狠狠地哭了起來。

才沒有真的刀槍不入,有很多個看似溫柔的時刻,還是會讓她哭出來。

她埋怨自己這有什麼好哭的,腦子根本沒給淚腺下達什麼指令它怎麼就自己行動了呢,她甚至都罵出聲來了“裡河你在哭什麼啊!”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像七月的暴雨。

她在釋懷其實一個人沒她粉飾得那麼好的時候,同時也明白了一個人的這種狀態是刻在她骨子裡、融在她血液裡的東西催生的產物,她天生沒帶來瓦解它的方法,後天也沒學會怎麼克服它。

帶著往後的日子或許也會這麼過的念頭,她哭得更狠了。

哭孤獨,哭無力,哭沒有人與她共鳴,而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想起高二才見到李敏老師的時候他在黑板上寫的那兩個字——慎獨。

這三年,她的生活很好地貫徹了這兩個字。

她這一生好像都逃不開兩個字,一個是孤,一個是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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