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眯著眼打量著暮筠,“怪不得主子要小的跟蹤殿下,殿下的秘密可真不少,會用淬毒暗器,還擁有一群身手極佳的暗衛,哦對了,小的還有一事沒來得及向主子稟報,原來殿下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竟是曾與主子有過交集的茂典鏢局。”
暮筠挑眉,“哦?有何交集呀?說來聽聽呀。”
男人瞥過頭去,這件事他是不可輕易妄言的。他總歸不能說自家主子為了追殺歸國的質子,曾被茂典鏢局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暮筠自是知曉他心中想法,因此並沒有對此事過多糾纏,而是回頭找了把圓凳坐下:“本宮記得你姓左?”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片刻之後,神色又恢複到了以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淡淡地說了一句:“左梁。”
“家中還有什麼人呀?”暮筠翹起了二郎腿,像是實在沒事乾,隨便找個人嘮起了家常。
左梁很是無語地瞥了暮筠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本人天煞孤星,專克親人,亦是不曾娶妻,公主殿下不必從本人身邊人入手。”
暮筠嗤笑一聲,“左大人想多了,本宮是想著,若是從左大人口中得到什麼有用消息,幫你尋尋親人呢,沒準還能為你找到在世的老母親呢。”
暮筠問這個問題,並不是空穴來風。作為程致身邊最得力的親信,暮筠是時常見到左梁的。
在上一世她在程府呆的那短短時日裡,左梁竟罕見地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時的她很好奇程致身邊的一切,便找了個由頭詢問了下家中的小廝。據小廝解釋,左大人那誤以為去世很久的母親,被人發現在上京城街頭流浪成了乞丐,他那段日子是回家親自照料母親去了。
當時暮筠就想,原來看著很是冷麵無情的左大人竟是個孝子。
之前說過,暮筠很是喜歡程府裡各處精巧彆致的園林小景,那日她在離程太尉的書房外的假山底下蹲著鬥蛐蛐,無意間聽見匆忙而過的程太尉和程致發生了如下對話。
程致怒道:“左梁的老娘竟然沒死啊,當年的人怎麼乾事的!”
程太尉哂笑了一聲:“誰會幫你盯著有沒有擦好屁股,記住,做事要善始善終,至於左梁的老娘,再弄死就是了。”
程致歎了口氣,“哎,誰叫他是個孝子呢,當時寧可留在家鄉也不願助本將軍之力,隻好出此下策了。”
父子倆的腳步匆忙而過,完全沒有注意到假山背後身子已經被嚇得僵掉了的暮筠。
這對父子倆,真是壞得很!為了讓屬下無所牽絆替他們賣命,竟將屬下的家人謀害而亡!
暮筠那舉著長草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心裡對程致更是芥蒂了幾分,所以後來程致一有想要親近她的動作,她都會想方設法地離他遠一些。
好在當時程致確實有很多事務纏身,一門心思撲在造反事業上,所以兩人雖然成婚,卻一直沒來得及發生親密關係。
她邁著顫抖的步伐邁過了小院的月亮門,恰巧碰到了前來找程太尉的程前。
程前詫異地望向暮筠,眉頭緊緊地皺著,“嫂子,你怎麼來父親的院子了?”
暮筠強裝鎮定地微昂起頭,“本公主喜歡這裡的小景,閒來無事來此欣賞一番,怎麼,不行嗎?”
程前駭然,“父親的院子平時可不讓人隨便進的,你看,”他的眼神四處掃了一圈,“連個灑掃的小廝也沒有吧,下次去彆處轉轉吧,旁邊的湖心亭也不錯。”
暮筠瞬間頓悟,怪不得在她進月亮門時,還有路過的小廝愕然地瞥了她一眼,原來不能隨便進太尉的院子,竟是整個程府上下心照不宣的規定。
她那時也不喜歡身邊跟著一眾奴仆,所以她雖然時常一人來此庭院玩耍,但因著此院的假山造景、奇石亭台星羅棋布,她的小身軀藏在其中確實不容易被發現,所以程太尉一直沒有注意到此事。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主動踏進過程太尉的院子。
而過了不久,等再次見到左梁時,他儼然變成了更加殘酷無情的殺人機器。
左梁的冷哼聲讓暮筠回過神來,“殿下想要敲開我的口,不必另辟蹊徑,主子對我有恩,我是不會輕易出賣他的。”
“嗬,那隻能勞煩左大人在此宅院再住上幾日了。”
暮筠唇角微勾,如絲的眼尾微微牽起,她身後淅瀝瀝的細雨仿佛停滯在半空,一絲冷肅浮現在她的眸中。
左梁的心臟莫名倏地一緊,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他主子對她的癡迷。
撩人又帶刺的野玫瑰,怪不得都把主子的魂都勾了去。
這個女人,真是惑心啊!
暮筠站起了身,抖了抖傘身上殘存的雨水,扭頭對左梁道:“告訴本宮程致的一個秘密,本宮便鬆了對左大人的捆綁,今後便可以在柴房裡自由活動。”
左梁心思一轉,這買賣不虧,他便道:“程將軍確實對殿下真心傾慕,而且此前也沒見過他對其他女子上過心,殿下當真不考慮下程將軍?”
暮筠麵無表情道:“這個不算,換一個,左大人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程將軍知道殿下和蕭二公子會麵,並猜測您乾擾了蕭三公子演武場鬨事一案。”左梁說話的同時,仔細觀察著暮筠的表情。
隻見女子的表情上寫滿了嫌棄,她慢悠悠地將紙傘垂在了地上,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傘骨悠揚滑下,墜入傘尖的小水潭中,未帶起一絲漣漪。
“也對,左大人很久沒與外界有過接觸,應該不知蕭三公子已經翻案的事,全天下的人現在都知道,蕭三公子是被下藥構害的。另外......”
暮筠停頓了一下,將目光落在左梁的臉上,“程府府上的趙犁趙大夫,現在已經暴露了身份,成為了程府的棄子。雖然眾人都還不知他是程家養的毒師,但損失了這麼一位精兵猛將,你說你的主子,此刻會不會正氣得直跳腳啊?”
瞧見左梁那萬分愕然的神情,暮筠的眼底漾起了絢爛的笑意。
“左大人,沒機會了哦。”
暮筠撐起小紙傘,單手將門關緊,直到眼前陰暗細碎的光線全部消失,左梁那和椅背緊貼著的後背才癱軟了些。
程將軍,你到底是惹到了個什麼妖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