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抬眼看向孫炳誌,待撞上孫炳誌那雙溫情脈脈的眸子,巧遇的臉頰霎時攀上兩朵紅暈,羞澀躲避孫炳誌的灼灼視線,然又察覺不能如此冷落了情郎,她又怯怯挑起眼尾,偷偷朝那張寫滿柔情蜜意的俊臉看去。
前廳內所有下人已經全部都被稟退,坐在上首的暮筠故意擺出一副“沒眼看”的表情,將眼睛飄忽到彆處,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
察覺到台下小情侶眼神的黏糊勁兒似乎能纏綿到天荒地老,暮筠實在沒忍住,隻好昧著良心的譴責,輕咳一聲出聲打擾。
“孫大哥,你說你有好事要告知我們,是什麼?”
孫炳誌早就被暮筠心裡被劃分成為親近之人,雖然他一直在暮筠麵前以臣子自居,但暮筠則按照巧遇對他的稱呼,以“孫大哥”親切稱呼他。
孫炳誌聽到雲嵐公主的問話,立刻端正了坐姿,身子微微偏向上首方向,神色一派恭敬鄭重。而巧遇借機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捏回帕子,灼灼目光一直落在她孫哥哥的身上。
“殿下可還記得被陛下派往雁城的招討使肖穀?”
暮筠點點頭,此次秋獵結束時,平仁帝曾封賞一眾武官,皇城司副指揮使肖穀便是其中一員。
“他臨行前,卑職曾拜托他暗中調查餘泓餘大將軍的事,他婉拒了卑職囑托,”孫炳誌戰術性停頓了一下,故意看向正瞪大眼睛看向他的巧遇,“他說陛下已經對他安排了此事,不需要再讓我欠他人情。”
見巧遇的臉色由驚變喜,孫炳誌臉上瞬間攀上了溫柔淺笑,“前兩日他給我書了封私信,說事情有了大進展,他暗中在鄰縣山林間找到了徐大將軍以前退役的隱居親兵,那親兵親口坦言徐大將軍當時被狼群咬死一事有貓膩,而且,他懷疑當時徐大將軍與西昌勾結的信件是被人構陷,他還為肖穀提供了重要線索,想來不日之後,肖穀便會將事情的真相呈於聖上。”
“如此甚好,巧遇,你們餘家終於可以撥亂反正,真是老天有眼,”暮筠說話的語氣亦是透露出了心中歡喜,可當她看見巧遇眉宇間難以掩飾的哀傷落寞神情,聲音變得更輕柔了幾分,“過去的人與事已經無法改變,餘家還有好多人等著這個好消息,巧遇,你一定要為自己,為他們感到高興。”
孫炳誌站起身,緩走到巧遇麵前,俯下身子輕撫巧遇的頭,“本就想著無論如何,等明年你及笄之後,我都要光明正大地娶你,現如今餘大將軍將被正名,那便更是喜事一樁,巧遇,開心一點,餘大將軍在天之靈,肯定會為勇敢堅持到現在的你而欣慰。”
巧遇捏起帕子擦擦眼角,抬頭對孫炳誌和暮筠擠出了一個笑臉,“我沒事,父親得以正名,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事,如今得償所願,我是喜不自禁。”
怪不得今日甫一見麵,孫大哥看她的眼神和平日有所不同,重逢時的憐惜重新喚起,又比往日多了絲暢然,多了絲期冀。
巧遇雖笑著,但唇角的苦澀卻難以遮掩。暮筠擔憂地望向她,對於餘大將軍的蒙冤慘死,和餘氏一族所遭受的苦難,任她如何難過都不過分。
“如今看來,餘大將軍被陷害一事並不難解決,肖穀才到雁城沒多久,就已經將事情調查得快要水落石出。隻是我想不明白,為何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卻沒有人願意為餘大將軍出頭平反。”暮筠一臉憤慨地捏著拳頭捶在身側桌案,她一聯想到上一世巧遇最終落得的悲慘結局,憤怒的心情更是不能平複。
巧遇何其無辜,她那些被流放,或被貶為賤籍的親人們何其無辜。因為那些亂臣賊子的一己私欲,那麼多無辜之人的命途,因為反賊們的玩政弄權被生生殘害,若是沒有今天這個好消息,暮筠當是要指著老天爺罵他一聲不長眼!
孫炳誌歎了口氣,“餘大將軍出事時,正值先帝病重,讒言繞耳,真假難辨,雁城一戰已成定局,程家將鎮西軍收入囊中後,第一件事必然就是鏟除異己,當年有想為餘大將軍正名的人,恐怕大抵都慘死於程致手中。好在如今聖上獨具慧眼,派擅長抽絲剝繭的皇城司副指揮使肖穀暗中調查此事,餘大將軍平反一事,指日可待!”
話說到最後,孫炳誌的聲音略顯激動,他未來妻子的母家平白無故遭受如此劫難,他已經痛心疾首了整整五年,他曾暗中奔波,甚至放棄翰林學士之職投身與軍務相關的兵部,亦是有心為餘大將軍平反。隻是他身單力薄,幾年下來並無任何進展,事到如今,當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而且,他現在有機會重新將小姑娘嗬護在心,這一輩子,他一定不會再讓她受一點點苦。
“這是好事一樁,當是值得慶賀,孫大哥今晚就在公主府用飯,恰逢我外祖舅舅一家都在,一家人難得團聚。”
巧遇晃了晃孫炳誌的手,邀約之意明顯至極。
盛情難卻,孫炳誌無奈笑了笑,正要向暮筠回話點頭同意,就聽見門外傳來他隨身小廝的急促呼喚聲。
“大人,大事不好了!”
孫炳誌連忙推開前廳大門,暮筠和巧遇亦是跟在孫炳誌身後一並出來,隻見小廝神情驚慌失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何事如此慌張?”孫炳誌不由蹙眉。
“府上來人稟報,說禦史台在聖上麵前參您一本,說您變賣聖上先前賜您的禦賜之物,錢財用於供養揮霍無度的外室,現在已有大理寺的人去府上查實,還請大人速速回府。”
孫炳誌回望了身後的暮筠和巧遇一眼,三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讀出了同一信息:一定是程致那王八羔子搞的鬼。
變賣禦賜之物?供養外室?當真是查不到兩袖清風的孫大人在官場上的汙點了,隻能在私德上潑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