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黃道吉日,宜嫁娶,宜喬遷,宜遠足。
雲嵐公主府人聲鼎沸,各個下人喜氣洋洋,門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因著來府上賀喜的都是上京城遙不可及的貴人,圍觀的百姓們不敢過分靠近,隔著一條街口遙遙看熱鬨。
秦家長輩們頭一晚都緊張得沒睡好,好在有前陣子秦溪辦婚事的經驗,這回換成了娘家人,倒也不至於麻爪。
公主府的主院歡聲笑語,小姐妹們擁在房間看宮裡派來的嬤嬤為暮筠開臉上妝,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鬨。
暮筠的閨房布置得煥然一新,成對的喜燭擺放在每個桌台,窗扇上滿是大紅的窗花喜字,偌大的裡間外間乃至整個庭院,堆砌的全是平仁帝賞賜給她的豐厚嫁妝。
除了田莊鋪麵皇家產業,金銀珠寶寶器首飾,平仁帝還將此前卓淩初獻上的大部分寶貝都充成了暮筠的嫁妝,當然,除了那幾幅珍貴的藺元洲筆墨丹青。
蕭皇後知道此事後,連摔了好幾個瓷瓶聽響玩兒才算解了氣。
房間最中央的木架上,懸著一套緋紅繡金喜服,因著天氣逐漸炎熱,白開霽特意尋了輕薄透氣的上等錦布用作喜服的布料,錦布打底,外層又著一層同色係薄紗,上麵用金線繡著翟鳥淩雲,即使屋內沒有光線直射,冷不丁一眼掃去,仍會被喜服的流光溢彩所震撼。
暮筠麵前,鳳冠釵飾一字排開,琳琅滿目,件件都是世間極致的珍品。
今日她出嫁所佩戴的鳳冠,比之前她參加公主冊封大典的那副還要華麗幾分,點綴的珍珠寶石翠羽不必說,冠頂八鳳口中含著的夜明珠,即使在白日,在場的貴人也能窺見其非凡彆致。
見識過宮裡好東西的陸雅淳在心裡嘖嘖讚歎,她母親樂如長公主出嫁的那頂鳳冠,說是將來會成為她成親那日使用的鳳冠,可那頂鳳冠的華麗程度,不及為雲嵐準備的鳳冠的三分之一。嘖嘖,同樣是以公主身份出嫁,待遇可真不同哩!
嬤嬤在耳邊講解著皇室規格的婚宴流程和注意事宜,身側的梳妝宮女們為她上著精致的妝容,濯發、修甲、綰髻、上妝,各司其職,直到晌午,才裝扮齊整。
暮筠很想對嬤嬤們吐槽,她所謂的出嫁,不過是從她的公主府,挪步到隔壁的侯爺府,用不著如此繁瑣吧?不過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父皇對她的期許,一日的繁文縟節,她當忍則忍。
暮筠真是想簡單了,她想象的挪步嫁到隔壁侯爺府,結果是一路十裡紅妝繞著上京城轉了一大圈。
此時,隔壁院子也正在吹吹打打,秦老爺子擔心卓淩初身邊沒有長輩親朋又少,生怕新郎院子冷清無人幫忙,特意要秦遠秦溪過去幫忙,幫未來妹夫打點大事迎接賓客。可他想多了,侯爺府人手並不缺,一下子出現了上百個生麵孔,自稱來自大朔各地的布莊掌櫃,特意前來為主子賀喜幫忙。因著人數太多,他們恨不得一把椅子幾人抬,甚至還差點兒為誰來抬轎打起來,還好有白開霽和孫炳誌負責維持秩序,要不然險些誤了吉時。
“吉時已到,新郎來接新娘子咯!”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霎時響起,姚氏為暮筠蓋上紅蓋頭,按照慣例說了些祝頌話,語氣難掩哽咽。
這麼多年了,她都是將小筠當親閨女養的,沒想到曾經繈褓中粉雕玉琢的小嬰孩,一朝也嫁作了他人婦,她也做過新娘子,自然知道今天這一日對小筠代表著什麼,好在女婿對小筠的真心明眼人都瞧得見,且嫁到隔壁,她也不用擔心小筠日後在日子上受苦。
“小筠,我給你的冊子,記得洞房前打開看看,多了解些,就少受點痛苦。”
巧遇笑著打趣,“夫人放心,這方麵,我都傳授給殿下了。”
暮筠在紅蓋頭裡麵撫了撫額角,“走吧,轎子來接了。”
高凝心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人家新娘子都‘哭上轎’,就殿下你個沒心肝的,著急上轎子。”
陸雅淳幫腔,“就是,白芷出嫁的時候哭的帕子都濕透了。”
暮筠唇角抽了抽,這幾個,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劉白芷打了個圓場,“哎呦,其實我當時也是迫不及待上轎子哩,我娘非說上轎子前哭一哭更喜慶,我又被她掐了一把,不得不哭而已。”
喜娘表情訕訕,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是等著殿下哭呢,還是現在就拉她走?抬眼見到雲嵐公主掀開蓋頭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彆理這幾個小瘋子,立刻開口道:“兄長來背新娘上轎!”
匆匆從隔壁趕來的秦遠沒忘了自己的差事,趕緊蹲在暮筠麵前,反手拍拍自己的後背,“小筠來,哥哥送你上花轎!”
暮筠剛想像小時候那樣跳到秦遠後背上騎大馬,想起自己現在貴為公主,當然得舉止優雅,便由連翹攙扶著,爬上了秦遠的身後。
暮筠看不到,她身後的陸雅淳眼裡頻頻冒出小星星,她男人後背怎麼這麼寬闊,下次也讓他來背她玩一玩。
才被秦遠被出門,暮筠就從蓋頭縫隙中,被一道逆著光的高頭大馬身影定住了視線。
隔著紅布蓋頭,暮筠不能看得真切,隻見身著寬袍,頭戴翼善冠的男子躍然而下,款款向她走來。
喜娘表情驚愕,新郎怎麼從馬背上下來了,這寓意可不好,將來怕是被女方壓上一頭。不過她瞬間轉念一想,哦對了,新郎迎娶的可是當朝最受寵的公主,壓上一頭也是必然。
卓淩初扶著暮筠從秦遠背上下來,握著暮筠柔夷的大手在微微顫抖,一雙鳳眼漆眸裡,全是眼前緋衣遍身的窈窕美人,蓋頭下的她,一定是他不敢想象的仙姿玉色。
秦遠輕咳一聲,提醒卓淩初還需趕緊進行下一步,吉時很快就要誤了。
卓淩初僅需在馬背上目視新娘入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