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奶茶喝完,他身上都暖呼呼的。
這會兒功夫,門口有了動靜。
趙昌來了。
康熙看了眼旁邊的名單,今天陛見的官員不多,隻有四人。
他就點頭,示意梁九功傳趙昌進來。
趙昌昨晚宵禁後,奉命悄悄前往佟公府,將人口冊子、公中賬冊都給抄了,還將鄂倫岱常用的幾個心腹管事給拘了。
原來昨天早上春林回到古北口後,九阿哥雖沒有再折騰自己人回京,可是卻送信到了古北口總兵衙門,由驛卒送信回京,因要在兵部記檔,九阿哥的信寫的就比較簡潔,除了請安之外,就是“母子平安”四個字。
康熙見了,就曉得九阿哥的意思。
這是追上人了,沒有隆科多。
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那比對上的屍骸還在景山後殿沒有棺殮。
驛卒將九阿哥請安折子下午就遞到兵部。
兵部沒敢耽擱,直接送到禦前。
康熙見了,沒有立時發作,而是等到二更宵禁,才吩咐趙昌去佟公府拿人。
鄂倫岱一家,康熙也傳了口諭,勒令禁足,亦不許下人外出行走。
佟公府沒有貼封條,可實際上跟封了差不多。
門外沒有安排護軍把守,可也安排人盯著。
這幾日京城,看似太平無事,可是消息靈通的人家,都察覺出不對來,大家覺得跟九阿哥脫不得乾係,可是到底什麼乾係,一時還說不清。
昨天九阿哥折子到了兵部,這一登記,就落到人眼中。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消息已經傳了好幾輪。
母子平安!
這是有故事!
是九阿哥養了外宅?添了皇孫?
這是跟皇上報喜?
總覺得不大對頭。
這私孩子的事情,擱在誰家都是醜聞,瞞還來不及呢,還能直接往禦前報備?!
那要不是九阿哥的外宅,就叫人多尋思幾分。
能讓九阿哥操心的,還能讓皇上惦記,這“母子平安”的母,許是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這個,這個……
不敢想啊……
康熙哪裡曉得,平日裡就看著旁人背黑鍋,眼下他這裡也來了一口。
他正看著趙昌遞上來文書,上麵是昨晚連夜訊問出來的供詞。
奉鄂倫岱之令,護送隆科多一家去寧古塔的管事,一個叫胡三,一個叫賈四,兩人都是佟家戶下人口。
賈四家裡看著都正常,父母健在,兒女也大了,已經進府當差。
胡三這裡,天煞孤星似的,父母已經不在,兩個兄弟是佟國綱身邊仆兵,隨主子一起死在烏蘭布統。
長嫂有一個兒子,沒有改嫁,二嫂沒有兒女,當年就改嫁了。
沒兩年長嫂病故,胡三也沒有說親,全心撫養侄兒,結果一場風寒,孩子就沒了。
看到這裡,康熙的眼神定了定。
這多半是胡三的軟肋了。
三房就這一根獨苗。
對隆科多下手的,也當是此人。
康熙生出憤怒來。
這種操弄人心的手段,實是令人齒冷。
胡家本是忠仆,胡三也是鄂倫岱心腹,誰能想到這人已經成了提線木偶?
佟國維跟鄂倫岱叔侄之間,康熙跟他們認識了四十多年,從始至終懷疑的隻有佟國維一人。
他心裡有些亂,麵上平靜無波,擺擺手打發趙昌下去。
鄂倫岱魯莽直白,卻是叫人在賬上支了一千兩銀子去宗人府“打點”。
等到隆科多挨了一百鞭子,還能出京,他曉得禦前的意思,就撂下此事。
少一時,康熙將今日陛見的四個官員都見了,沒有叫人傳早膳,而是叫了輦,往景仁宮去了。
景仁宮修繕完畢,如今正殿供著他生母孝康章皇後的神主。
康熙進了景仁宮正殿,就看到鳳位的位置改成了供桌。
神主牌位之前,供奉著鮮果跟乾果。
康熙望向這邊的總管太監。
那太監知趣,雙手捧了香敬呈上。
康熙接過來,點了三炷香,心裡亂糟糟的。
他親緣薄,幾乎沒有與父母相處的記憶。
越是如此,他越是渴盼這一份父母之愛。
宮裡,他侍奉孝敬嫡母如生母,是貪戀這母子之情;宮外,他抬舉佟家,一門雙公,也是因顧念這份母子之情。
宮裡太後回報他的,是情同骨肉,一片慈心。
宮外呢?
佟家回報他的,是什麼?
是殺妻之恨……
是殺子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