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身邊有老成的人跟著,可行船走馬的,也叫人牽掛……
江南,桐城。
福鬆、珠亮跟小四富明幾個風塵仆仆,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到了張宅外,先入眼就見到了聞名天下的“六尺巷”。
小小的巷道,兩端立石牌坊,上麵刻著“禮讓”兩個字。
這兩個字可不一般,是今上禦筆。
也是因為這一禦筆,關於張家“六尺巷”的趣事,也傳遍了京城。
看著連綿不斷的院牆,他們就曉得“六尺巷”隻有一個。
彆說張家占幾尺地,樂意讓出宅地供張家擴張宅邸的鄉鄰,不是一家兩家。
過去碼頭接人的是張家三爺張廷璐與張家長孫張若霖。
張廷璐二十七、八歲,比福鬆兄弟大了一截,很是沉穩的樣子;倒是張若霖,十九歲,跟福鬆同庚,看著活潑一些。
張若霖是張廷瓚長子,跟胞弟一起在老家讀書,已經成親數年,娶的也是姚家出來的姑娘。
張、姚兩家是世姻,張若霖是長孫,沒有例外。
叔侄兩個雖在老家讀書,不過早年也是在京城長大,跟福鬆幾個說起京城來,並不見生疏。
尤其是張若霖,經常收到其父家書,曉得小姑姑這門親事的由來,是父親選看好的姑父人選。
正四品司儀長,已革宗室子弟,八旗舉人。
這身份聽著略奇怪,不過親事內裡實惠。
沒想到親事定了不到一年的功夫,福鬆就恢複了宗籍,即便隻是閒散宗室,那也是宗親。
眼下見福鬆相貌不俗,行事端方,珠亮跟富明兄弟也斯文有禮,張若霖對他們也很是親近。
倒是張廷璐,與次兄張廷玉年歲挨著,兄弟感情最好,往來信件也多,曉得長兄跟次兄對這門親事的分歧。
沒有見到福鬆之前,張廷璐即便相信老父跟長兄的眼光,可還是覺得這門親事得不償失,影響張家在江南士林的清名。
姚家提出的婚配人選,就算是不合適,桐城還有其他幾家老親。
張家、姚家、馬家、方家,這幾家桐城著姓,聯絡有親。
幼妹嫁到本地,有娘家倚靠。
這嫁到京城,骨肉生離,哥哥們宦海沉浮,也不能保證永遠是京官。
眼下見了福鬆,這樣的相貌,這樣的談吐,確實不是老親家那些毛頭小子能比得上的。
舅子都是如此,更彆說姚夫人這個嶽母。
姚夫人看著福鬆,笑得見牙不見眼,道“怪不得今年櫻桃紅的早,石榴也開花了,都是好兆頭,貴客來了。”
在張英出京之前,兩家就已經商量好了嫁娶時間,就是今年秋了。
張廷璐上京應順天府鄉試,會攜妹同往。
這個時候,福鬆能不遠千裡親自過來一趟,這份心意最是可貴。
福鬆忙道“算不得客,本該早到的,出京遲了,路上也耽擱了幾日……”
說罷,他鄭重躬身道“侄兒給您拜壽了,祝夫人春秋不老、後福無疆……”
姚夫人忙扶了人起來,道“好,好,謝阿哥吉言。”
而後,珠亮也帶了富明上前賀壽,呈上覺羅氏給預備的禮單。
珠亮還罷,十八歲,富明十六歲,正是抽條的時候,剛出京的時候還暈船,飲食有些不調,看著略有些單薄。
兩家既是姻親,在京時也走動過,見過麵的。
姚夫人就帶了幾分慈愛道“好孩子,辛苦你們,陪著你們哥哥跑了這一趟,可要好好住陣子……”
珠亮道“不辛苦,也是出來見見世麵,少不得要打擾伯母了。”
姚夫人搖頭道“這是到家了,不要外道,自在些才好。”
這會兒功夫,張英也換了衣裳過來。
回鄉之後,他就叫人擴建了張園,修了一個藏書樓,還規劃了一塊地,用來侍弄花草。
客人到的時候,他正在花圃裡修剪花木,就回去換了衣裳。
兄弟三人,少不得跟張英也見過禮。
看著幾人,張英心裡有些惆悵。
他這一輩子,半輩子都在京城。
在京城的時候,他想著宦遊之苦,盼著早日衣錦還鄉。
可是還鄉以後,夜半輾轉,念著的都是京城消息。
即便長子每月都有家書過來,也會傳來京城的消息,可是到底不一樣。
他看著福鬆道“恭喜阿哥,得以回宗籍……”
福鬆起身聽了,道“全賴皇上隆恩、九爺提挈,也是意外之喜。”
三十八年那次鄉試,因為鬨出的動靜太大,後頭改了好幾條規矩。
第一條就是,宗室停科舉。
福鬆之前除宗籍,可是姓氏在那裡,能不能參加考試還是兩說。
第二條就是將鄉試分“官卷”跟“民卷”,按照比例錄取官員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