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久堅決不信自己會愛上央君臨,當時的她,絕然不信自己會在某一日愛上這個彆人的夫君,此刻的她,那些堅定中卻是參雜了一絲絲的自欺欺人。
最好證明自己的方法,就是毅然決然地離開。
央君臨一步站在風月久跟前,風月久卻率先一步出手,她一把拉住央君臨,將他拽到一旁,清澈池塘映照明月,水上清風徐徐吹來,一切都是溫和柔緩,可風月久的目光卻如針如刺。
“太子殿下,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吃多了想去找個茅房解決一下三急。”
風月久一手捂著肚子,她從剛才開始確實吃個不停,這會兒看著也確實表情略顯痛苦。然而,央君臨不由得不懷疑,風月久突然提出去茅房,又讓自己留在這裡,她會否是隨口扯來一個借口離開,並且一去不複返?
央君臨凝眉思索良久,風月久連強裝的表情都無法繼續下去了,她心裡同樣思緒複雜,甚至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底發聲,希望央君臨不同意自己的請求,不給自己這最後一個機會。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回來。”
央君臨這句話伴著風響,吹拂進風月久耳中,她的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本該萬般開心才是,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風月久,現在就是最好時機,他又沒有危險,你還有什麼好心牽掛?”
風月久在心中默念一句,最後望一眼央君臨,緩緩放開他的手,卻有種千萬絲連的拉扯感覺。終究,風月久斬斷所有心中的猶豫遲疑,轉身而去。
風月久從一個巷口消失在央君臨眼前,她又是如釋重負,又是心情沉重,她到底還是對央君臨有了不舍的感情,即便這種微妙的感情她還辨不清隻是不舍得,還是動了心,起了愛。
風月久心頭兩線牽拉,一頭牽著她前行離開,另一頭拽著她腳步沉重。隻是這樣的糾結爭奪之下,風月久終究還是走遠,走得遠遠的,去向衡都城門。
從一條暗黑巷子裡走出來,風月久眼前是另一條繁鬨夜市,遠遠的另一頭,她想起自己將央君臨棄置不顧。風月久完全止不住心頭的遐想連篇,她甚至想象到央君臨在池塘邊等候自己的場景,落寞孤寂,像一尊月下的雕塑。
風月久一步頓止,原因之一是因為心中越遠離越有力的牽掛,再有便是腳下突然跳出來的一隻小白兔。
風月久一腳停下,小白兔似是也不怕她,沒有往其他方向跳走,反而一蹦跳起撞到了風月久。一擊如夢醒,仿佛是上天賜下一個絕佳的理由,讓風月久名正言順地反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衡都城街巷交錯,一處與另一處的距離,可在一步之間,也可能相距甚遠。
風月久留下央君臨的池塘旁,行人漸漸稀疏,央君臨麵向池塘而坐,往水中月,水起漣漪而模糊不清,水麵靜止而清晰映出。
在央君臨心中,風月久便是倒映之月,仿佛近在咫尺,卻又抓之不住。央君臨並非全然相信風月久的所言,隻是儘管有一絲可能,他選擇放縱風月久,即便她最終的決定是自由。
“我等你,若你一去不歸,那我便一生相忘。”
央君臨用拾來的石子拋擲在池塘水麵之上,他想用泛起的漣漪吞沒那映月,可即便他心知肚明這是無稽之談,水中月根本不會因為圈圈漣漪而消去。
央君臨不過借此想敲醒自己的心,卻是越敲越痛,完全適得其反。
央君臨閉目不看眼前景,充耳不聞耳旁身,他銘記宮錦瑟與他說過的一句話,在這世上,該離開的終究會離開,任何手段都留不住,同樣,真正相愛的人不會分離,無論有什麼苦衷過難處。
央君臨選擇此般一搏,放風月久走,他不完全知道風月久的心,但這段時間以來,他隱隱察覺風月久對她的情意漸漸生化,這絕非錯覺,是心與心之間的聯絡。
在皇陵,風月久已然跑出了他的控製範圍,但她選擇回來,路上遇襲,風月久大可以逃脫己身,卻又折返救他一命。
此些種種,難道真的隻是風月久正義凜然而已嗎?當真沒有一絲絲真心是為他而憂,為他所牽掛,才不忍拋棄自己一人麵對危險而選擇與自己並肩作戰嗎?
風月久久去無歸,央君臨卻仍然等候,但他心中蕩起一絲漣漪,並非想放棄,而是動搖了隻是等待的決心,會不會,在他試探風月久的同時,她也有所期許,期盼自己能去追她,追她,追她。
大婚那日,央君臨追到了風月久,她才成了芙笙殿中的太子妃,今日二人策馬揚鞭,央君臨仍然對風月久緊追不舍,突然這會兒,央君臨痛恨自己為何選擇等待。
幾顆雨滴砸落央君臨眼皮之上,洗清了他的眼睛,雨水敲擊池塘水麵,他這才發現,水麵上的映月早已被陰雲遮掩,就在他沉溺的一刻。
雨滴漸落變大,密密麻麻,行人奔走各方,消散在街頭巷尾。
央君臨在壓抑不住自己的心,他奮身從池邊階梯站起,各方四散的人腳步匆匆忙忙,急急慌慌,央君臨才覺得不知所措,何處是他的方向。
雨水沁濕央君臨的衣裳,滲入傷口,所有的身體疼痛都已麻木,他耳中隻聞往奔跑來之人的腳步聲和濺水聲,在所有複雜的匆匆腳步聲中,有一雙腳步,急促過所有,正向他奔走而來。
雨滴急,腳步更急,央君臨雙耳排卻其他一切聲響,唯獨專注於剩下的那串急促腳步聲在靠近,牽動他的一顆心活著跳動。
央君臨本已亂了方向,卻在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越發清晰之時定心下來,他毅然轉身,雨簾重重,雨霧更加迷亂,卻是擋不住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