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久單膝跪地,一截斷槍杵地,此刻的她,不僅僅身體上精疲力竭,連神思理智都枯竭。
背著夕陽而行,風月久的背影蒼涼而無奈,斷槍落地,她心有了決意,即便她此生她與央君臨的最後一麵已然過去,她也決定,不背良心自私隱藏。
風月久回到芙笙殿,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她將抓緊太子妃的身份,即便至今那都隻是一個空有其名,而無其實的名號罷了。
風月久戴上同心結手繩,令芙笙殿內宮人各自忙碌,而她,獨自一人前去找皇帝。
風月久的決心都下到心底裡了,完全不顧慮其他,東宮到坤寧宮挺遠的距離,風月久竟覺得到達如同在一眨眼之間。
風月久正色嚴肅,直走向宮門外的侍衛,道“勞煩侍衛大哥通傳一聲,我有事求見皇……父皇和母後。”
“還請太子妃稍作等待。”
坤寧宮寢殿內,皇帝喝了藥才睡著,這兩日皇帝因央憬華的事又是氣急攻心又是顧慮重重,寢食難安,更惹得宿疾加重。
蕭皇後將藥碗遞出去給芷夕,正見侍衛疾步前來,蕭皇後立身寢殿門前,侍衛上前稟告太子妃求見。
“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就說本宮和陛下已經就寢,讓太子妃回去。”蕭皇後聲音極小,生怕驚了皇帝的淺眠。
侍衛得令回到宮門外,向風月久轉達蕭皇後的意思,那一刻,風月久竟不知心中是喜是悲,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卻被蕭皇後一句話擊打成碎,但她或許又該慶幸,她將跳下無底深淵,而蕭皇後把她攔下。
夜色微涼,風月久空跑一趟,緩緩而歸,踏著星光,在涼爽夜風裡,聽風吹草動,一步一步從來路返回。
風月久並沒有直接回到那個空蕩蕩的東宮,她去了冷宮,來到容姑的舊居。
不過幾日,物是人非,轉彎成空。
風月久推開籬笆門,“吱嘎”聲響劃破幽寂,卻更襯得氣氛寂寥。再推開屋門進去,月光照進來,有灰塵,有未被消跡的桌椅板凳,隻是沒有了當初的人和溫熱。
“容姑,我對不起你,也騙了安和王殿下,我這個玩笑真的開大了,因為一個謊言,我接二連三地編製無數個謊言,本以為天衣無縫,卻不知每一步都造成漏洞,牽連越來越多無辜的人,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受傷了,容姑,我真的不想安和王殿下出事,真的不想。”
風月久不禁暴露了內心的軟弱和無能為力,她緩緩蹲下,抱著自己,在這一片黑暗中,後悔,愧疚,懺悔……
世間一切自有定數,風月久必須有最初的狂妄和自信,才會有如今的身陷囹圄,謊言或許是最大的玩笑,亦又可能最美的天意。
宮女淑兒一案終有了宣判,安和王央憬華罪犯重大,不可饒恕,但念其知罪認罪,有悔過之心,赦免死罪,而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斥奪封號,貶為庶民,流放絕地。
皇帝的玉璽重重壓下,一切仿佛在那一刻成了定數。這一日,皇宮裡異常安靜,靜得死寂,空落,旨意下,央憬華便被押解兵從天牢裡帶出來。
聽聞此消息,風月久整個人都不能繼續冷靜,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日行夜趕也追不上那個進程。
風月久飛跑過大半圈個後宮的距離,風吹揚起裙擺和飄發,或在陽光之下,混在陰暗當中。風月久衝到了通往宮外的內重門,卻被侍衛攔下,眼前大門緩緩閉合,門縫裡尚能見央憬華被押解的背影。
風月久不能與侍衛動起手來,便轉而跑到高牆之上,日升東方,在風月身後照耀,她眼睜睜地看著央憬華一步一步往外門邁出,他的絕望和落寞算是自己一手造成。
風月久不敢出聲,隻一拳捶在堅硬的石牆之上,央憬華即將步出外門一刹,他緩緩回頭,內重門已然禁閉,可他的目光上移,隻見高高站在牆上一個人,在無比耀眼的陽光下,風月久便成了暗藏。
央憬華雖然沒有看清那人,卻心中有感,風月久還算有那麼一點良心,至少還會來相送,央憬華本以為自己會恨風月久的見死不救,可此刻,他釋然一切,因這一切,乃是他自掘墳墓。
風月久注目一刹,央憬華被催終究轉身出了外重門,他不甘心自己的結局就是用這個方式讓風月久永遠記住他。他突然期望,風月久至此都不現身,會否真的能替魯莽造罪的自己撥雲見日,揭示真相。
央憬華最終消失在風月久的眼中,事到如今,她若是再猶豫,央憬華便會從此去到千裡之外,倍受苦難。若是如此,即便她能與央君臨廝守一世,也絕對無法安心此生。
風月久又火急火燎地跑下高牆,她的目的地是宣政殿,卻在殿前遇見從殿中急亂而出的恭施楠。
風月久往恭施楠而去,才知皇帝拒聽有關央憬華的任何事。
“卑職突然發現案件的極大漏洞,雖然匪夷所思,但就算隻有一絲可能,卑職也不信安和王殿下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