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臨漳府衙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丘大人接到拜帖,難以置信地將帖上字跡看了又看。
“去請雁姑娘過來。”
他叫來小廝,吩咐之後,整理了一下官帽和腰帶,看似從容實則急迫地迎了出去。
當他親自將來客引進儀門,就見左側的西廡下,一名文書正在低頭挨訓。
“怎會對不上?”夏商與雙手揣在袖中,冷冷發問。
“啟稟大人,近日各地所籌物資甚多,咱們人手不夠,便從其他各房調了人過來幫忙,”文書回道,“他們缺少經驗,在入庫時不小心把有的物資弄混了。”
“隨物資發來的原始賬目呢?”夏商與問,“為何不拿出來比對?”
“麻煩就出在這兒,”文書道,“其他還好說,大不了費些工夫,總能與實物盤點清楚,但有四份賬冊被老鼠咬壞,約有九成佚失。”
夏商與皺了皺眉:“哪四份?”
“永和、嘉川、湘善、陵北這四地,”文書道,“雖說可以派人前去索要副冊,但一來一回,起碼得七八日工夫,若等拿到副冊再與庫房比對,這批物資就得晚幾日運出。”
“南邊戰事正緊,不能耽誤。”夏商與道,“你叫兩個人,帶上紙筆,半刻鐘後去花廳找我。”
“啊?”文書傻眼。
自從西南軍南下,夏商與便留在臨漳,全權負責軍需物資的調配。
由於漳水水路便利,各地籌集的物資有半數集中到臨漳,再由水路轉運至南麵。
為此,夏商與幾乎將丘大人手下的文書全都要了過來,這些人踏實肯乾,皆是得用之人,可麵對如此龐大的物資,仍是出了差錯。
夏商與見文書呆呆看著他,輕聲一哼:“有問題?”
文書愣了下,鼓起勇氣道:“大人讓我們帶上紙筆是為何?”
“不帶紙筆,怎麼記錄賬目?”夏商與反問。
文書更是滿頭霧水:“賬目從何而來?”
夏商與翻了個白眼,點點自己腦袋:“這兒。”
“這兒?”文書看著他,仿佛他說的是夷語,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道,“大人記得原始賬目?”
“翻過。”夏商與道。
文書看他的眼神立時變了:“所有賬目大人都記得?”
夏商與涼涼道:“不信?”
文書略顯躊躇。
夏商與瞄他一眼,開口:“五月二十八,永和第四批物資入庫,糧四萬五千石,草九萬七千四百二十束,鍋一百六十個,麩糠袋、火石袋、鹽袋各一千個,皮囊六百個,披氈三百套,搭索一百二十條……”
文書聽著,兩眼越睜越大,忽然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
他一溜煙跑進一旁的房舍,從裡麵抱出一本爛糟糟的冊子,疾速翻動。
“……對,對對對!”他低著頭,手指發顫,“沒錯,五月二十八,第四批……皮囊……搭索……馬……馬……”
他看著後頭被老鼠咬爛的那塊,努力辨認上麵的字跡。
“馬藥,”夏商與道,“七百八十副,驢,三百六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