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越多,文書眼睛越亮,到後來,他已顧不得查看賬冊,兩眼直勾勾盯著夏商與,目光灼烈如火。
他一把抓住夏商與的手,用力搖了搖,將損壞的賬冊塞進他手裡:“大人,不用念了,我這就去叫人,我們馬上過來。”
說完,他拎起袍擺,匆匆跑走。
夏商與用兩根手指拈起那本糟爛的賬冊,微微一抖,就見細碎的紙渣簌簌往下掉。
他想起這是被老鼠啃過的冊子,麵露嫌惡,從袖中掏出帕子,包住書脊,隔著帕子將它拿在手中,伸長手臂,拎得老遠。
“喲,”葉靈芝從旁經過,“夏大人,幾日不見,怎麼變蘭花指了?”
夏商與轉頭看過去,嘴角一撇:“怎麼,葉校尉,你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葉靈芝笑笑:“區區十下鞭刑,上個藥就好,我可沒夏大人那麼嬌貴。”
她走到夏商與身旁,從他手裡拿走那本賬冊。
她學著夏商與方才的動作,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書脊,翹起蘭花指:“要放哪兒?我幫你。”
夏商與狐疑看她一眼,低聲道:“無事獻殷勤。”
葉靈芝挑起半邊眉毛:“夏大人,我聽得見。”
夏商與朝花廳的方向擺擺下巴:“去花廳。”
“這才對嘛,”葉靈芝道,“我都不怪你罰我鞭刑,你也彆老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夏商與背著雙手往前走:“我罰你是依律行事,與私人恩怨無關。”
葉靈芝將賬冊舉到他麵前:“我幫你也是為了公務,不是想討好你。”
夏商與停下腳步,皺著眉道:“拿開。”
葉靈芝這才笑著收回手,晃著輕飄飄爛糟糟的冊子,走向花廳。
大樹底下,丘大人與一老者並肩而立,笑道:“都是年輕人,讓江老見笑了。”
雁安寧的外公江漢之摸摸長須:“我入西南前,興之所致,袖占一課,得一‘解’卦。”
丘大人輕咦一聲:“不知卦意如何?”
“雷生春雨,萬木方興。”江漢之看向他,“利西南。”
丘大人道:“我對六爻所知不多,聽上去應是一吉卦。”
江漢之撚須輕笑:“聽聞丘大人為飽學之士,何必在老夫麵前過於自謙。”
丘大人哈哈一笑:“江老過獎,我這些年忙於公務,早將所學拋之腦後,倒是我夫人精於鑽研,論及學問更勝我一籌。”
江漢之頷首:“安寧在信中說過,令夫人天資過人,尤其精於夷語,聽說安寧拉著她在編撰什麼夷語通?”
丘大人道:“正是,雁姑娘多有奇思妙想,每每看了她的方略,總教人心潮澎湃,恨不得大乾一場。”
江漢之聽他誇讚自家外孫女,並未謙遜,隻道:“她自小就這樣,行事自有主張,無論雁家還是江家,以往遇到難解之事,都會與她商量。”
丘大人聞言,會心一笑:“江老放心,雁姑娘在我們這兒可是炙手可熱,我這兒缺人手的時候,隻要找她幫忙,就沒有辦得不妥帖的。就連剛才那位夏大人,您也看到了,他才乾非凡,深得大將軍倚重,可即便是他,時不時地也會找雁姑娘請教。”
江漢之望著夏商與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此人頗有幾分傲氣,又比安寧大上幾歲,他竟肯找她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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