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從佛岡去往魚灣,又要經過自家門口禮溪村。
這一次他決定回家看看。
就怕到時候劉文超這事兒出意外,這一個年過得不安分,所以先回去一趟,到時候就算過年不能回去,心裡也不會留遺憾。
於是便在高崗鎮買了些年貨,然後大包小包帶著回禮溪村。
“二哥,崖轉來了!”
看著原來的破舊小房子,變成了嶄新的樓房,三叔由衷感到高興。
此時距離過年,隻剩下四天時間,我爸當時做泥水已經放假,正和我媽一起在家做糖環和油炸餃子。
我們那邊有個習俗,過年一般都會做糖環和油炸餃子,這兩樣小吃,幾乎家家戶戶每逢過年都會做一些。
我爸當時見三叔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貨,帶著五六個人進來,既驚訝,又高興。
“阿袁,快進來!”
然後連忙招呼大家進屋,把門和窗戶關上。
三叔見狀,驚訝意外:
“二哥,天光日白,做埋西【為什麼】要關門窗?”
我爸就說:“幾天前有個叫吳永的撈佬【外地人】,帶著一大堆領仔來抓你!”
“昨天他才離開!”
“什麼?”三叔立即驚愕。
想來是吳永從南寧追蹤到了韶關,然後從韶關追到了這裡。
這吳永,真特麼是一條甩也甩不掉的瘋狗!
可是,禮溪村地處偏僻,這瘋狗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呢?
這時,我媽挺著大肚子走過來,說:
“我看那吳永早就知道你要回家,雖然昨天他走了,但是很有可能還會倒回來,所以我勸你還是去外頭躲一躲風頭。”
“今年這個年,恐怕又過不好了。”
“對了,你可以去魚灣我弟弟阿鬨那邊住一住。”
三叔聽了這話,不由苦笑一下。
隨即想到,恐怕二嫂並不知道她弟弟劉文鬨欠八角堂高利貸的事情,不然現在提起劉文鬨的時候,她還這麼雲淡風輕。
又想到,這事兒既然她不知道,那就沒必要告訴她,告訴她隻會讓她徒添煩惱,又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於是就說道:“多謝二嫂!”
“那我就去魚灣避一避風頭!”
反正正好要去魚灣一趟,隨口接下她的好意便是。
隨即將年貨放下,又將一箱子錢交給我爸,說:
“二哥,您一直以為我賺不到什麼錢,其實你錯了。這些年我賺了不少,隻是也花了不少,沒存下多少而已。”
“這些錢不是很多,也就二十萬,是我送給您和二嫂的過年禮物,接下來幾年我可能都回不了家,您結婚我沒參加,孩子滿月酒可能也沒法參加,這些錢就當是弟弟給您的補償,我這些年很少回家,希望您不要怪我。”
我爸當時見到一大箱的錢,聽三叔說出這樣的話,很是驚訝。
他連忙一把推開那一箱錢,說道:
“阿袁,你這些錢是犯法賺回來的,我不能要!”
“你聽二哥一句話,彆去撈偏了,回家吧!”
“不管有什麼事情,我和你一起扛著!”
“再說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眼看就快三十了,也得趕緊成家立業了!你這樣一直在外麵奔波,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三叔聽到這些話,內心唏噓不已。
是啊,這風雨飄搖的生活,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他必須往前走,不往前走,那可能會死,就算不死,也會遭受終生的牢獄之災!
他已經入了這條道,就沒法再回頭!
就算是洗白了身份,重新成為一個合法公民,他也不可能再回到禮溪村過平平靜靜的生活。
他隻能去一個無人認識他的陌生城市,建立一個全新的生活圈和社交圈,才能遠離所有的江湖恩怨。
三叔內心波瀾,臉上卻風輕雲淡,一笑,說道:“二哥,你放心吧,我已經有中意的妹仔了,她也中意我,等我做完手頭上的事,就會結婚,到時候我會請全村人去佛岡大酒店擺酒。”
“真的?”我爸一愣,半信半疑。
三叔拍拍胸膛,保證道:
“真的!”
“要是說假話,我終生娶不到老婆!”
我爸見三叔如此信誓旦旦,也就相信了。
在我爸的認知裡,我三叔一直都是當年那個在禮溪村放牛的淳樸少年,也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弟弟,卻不曾想,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早已讓三叔的性格發生了巨大變化。
他不再淳樸,不再需要彆人保護。
他說起謊言來一套一套的,都不需要打草稿。
“那你找個時間,將你那妹仔帶轉來,讓二哥給你把把關!”
三叔就說:“好,一定的!”
“我怕吳永今天會再找上門來,我就不留下了,免得他來騷擾你們,我現在就帶著兄弟們去魚灣避一避。”
“二哥,二嫂,我現在就走了!”
二嫂聽了這話,也是驚訝:“不留下來吃個晚飯嗎?”
“明天再去魚灣也不遲,今天吳永應該不會回來吧!”
三叔就說:“多謝二嫂,不過真不用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小寶,我們走!”
隨即連忙出門,走了十多米遠,我爸卻追了出來,他手裡提著那一個裝了二十萬的手提箱。
“阿袁,你等等!”
我爸跑到我三叔麵前,將箱子交回給他,說:
“這些錢你留著吧,我現在生活過得很好,你看,我都起了一棟新樓了,手上的錢充足著呢,這些錢你自己留著吧,以備不時之需,我知道你在外頭,處處都需要用錢!”
三叔見狀,不由歎氣,說:“好吧,既然二哥不要,那我也不強求。”
他知道我爸最講良心,這不乾淨的錢,你就算是強塞給他,他也是不會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