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和三叔、張躍才、陳小寶、劉秋菊,師徒五人,坐著火車來到了貴陽,此時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那時候路況不好,從貴陽去從江縣,至少要花一天的時間。
所以他們打算在這邊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發去目的地。
此時是十月份,吹起了北風,天氣有點乾冷。
從火車站出來,三叔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這貴陽火車站,竟然還是一座蘇式風格的三層樓房,樣式很古老,這火車站估計還是民國時候遺留下來的。
那時候的貴陽火車站,沒現在那麼光鮮亮麗,也沒現在那麼多客流量。
火車站廣場外麵,空蕩蕩一片,沒有小吃街,也沒有各種招攬客人住宿的皮條客。
零星幾個人在廣場下麵停駐,把火車站當做背景,合影留戀。還有專門為過客拍照的攝影師,隻需要收三元錢,就能快速拍出照片,並且衝洗出來。
三叔和白老爺他們,出了火車站,便去找住處。
來到市西路,這裡是一條百貨批發零售街,街道上人頭攢動,人聲聒噪。
街道兩旁是低矮的屋子,屋頂上蓋著“人”字形黑瓦,或者鋪著石棉瓦。
路上沒有鋪水泥或者地磚,還是泥土路。兩旁是擁擠的商鋪,有賣衣服的,有賣食品的,有賣縫紉機的,有賣收音機的,也有賣自行車的…
街上的行人的穿著打扮,不如上海南京路步行街的行人那麼潮流。
這邊有很多少數民族的人,有苗族,有侗族,有壯族,瑤族水族等等,不少少數民族的人,還穿著民族特色的衣服來趕集,這對三叔這種外來者而言,分外新奇。
有些少數民族肩膀上還搭著個竹編大籮筐。籮筐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五。籮筐上麵,裝著趕集買來的東西,或者裝著從家裡帶來出售的土產品。有些人的籮筐上,甚至還背著小孩。小孩在籮筐裡麵,嬉鬨著,笑著,看著街道上摩肩擦踵的人,臉上帶著好奇。
市西街入口的上空,還拉著一條顯眼無比的橫幅,橫幅上麵寫著:
“市西商業街,浙江人的家,四川人的屋,貴州人的根。——貴陽市政府宣。”
從這條橫幅上就可以看出,當時來這邊做生意的,除了貴州本地人之外,還有很多江浙一帶和川蜀一帶的外地人。
借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內陸地區,也卷起了一陣商業潮。
而每一個省的省會,自然是率先發展的龍頭城市,貴陽也不例外,省裡的很多政策資源,都會優先堆到這座城市上,將這一座城市,堆出一副繁榮景象。
那時候,中部內地的不少人,也像沿海城市的人那樣,乘著政策上的春風,賺取了人生中第一桶金,從而實現了脫貧致富的偉大夢想。
三叔等人穿過這條街,找到一個簡陋的賓館,然後住了下來。
他們並不打算在貴陽這邊逗留太久的時間,最好明早六點鐘,就能啟程出發去從江縣。
因為從這裡去從江,還有很長一段的路程,所以他們必須得提前搞一輛車。
不過,這一次他們並不打算去偷彆人的車。
一是因為他們並不怎麼熟悉從貴陽去從江的路,就算偷到車,也未必會去從江縣。
那時候還沒有gps導航係統,從貴陽去從江要經過很多山路,若是對路況不熟悉,那分分鐘都有可能迷路。
二是因為他們怕偷車偷到有權勢的人的車輛。
畢竟那個年代,機動車是奢侈品,特彆是在內地,能擁有一輛拖拉機,都算是一種光榮,更彆說是小四輪或者麵包車。一般都是有一定經濟實力或者有一定權勢的人,才配擁有機動車。
若是搞到這邊的地頭蛇的車輛,那恐怕他們還沒去到從江,就給自己身上惹來一身臟水。
所以,白老爺就打算,直接去請一個麵包車司機載他們去從江。
隻要不漏底兒,給的價錢公道,找的司機靠譜,,那他們應該安全抵達從江縣。
這天下午,他們住進了市西商業街儘頭的幸福賓館。
放下行李,休息了一會兒,白老爺就讓我三叔和陳小寶去外麵找麵包車司機,還吩咐我三叔,要找靠譜的司機,順便教教陳小寶看人的訣竅。
貴陽很大,不過總體而言卻都還比較落後。
那時候這座城市裡麵比較繁華的地方,除了火車站附近,就是遵義路、中山路、老百貨商城等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
三叔帶著陳小寶出了市西路商業街,漫無目的地到處閒逛,見到有麵包車,或者小四輪,就過去問司機,去不去從江,車費好商量。
很多司機都搖頭說不去,畢竟從貴陽去從江,還有很遠一段距離,而且那邊又很多山,很偏僻,路不好走,沒有誰會特意跑去那邊一趟。
陳小寶尾隨著我三叔,問道:
“玉袁,師父讓你教我看人訣竅,你怎麼到現在還不對我說說,怎樣才能看出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三叔嗬嗬一笑,說:“剛才問了那麼多司機,你有沒有看出他們的不同之處?”
陳小寶撓撓後腦勺,“沒看出啊,感覺都差不多。”
三叔不由歎氣一聲,這陳小寶的觀察能力,比他剛入偏門的時候還要差啊。
於是便解釋道:
“有些司機會先問地點,有些司機會先問價錢。”
“先問地點的,一般都是老實司機,專門載客。”
“而先問價錢的,有些也是老實司機,有些則是專門宰客的,特彆是那些一張嘴,就將車費說得很高,或者說得很低的司機。”
陳小寶愣了一下,說道:“車費說得很高的,確實是在宰客,可是將車費說得很低的,為什麼也是宰客?”
三叔嗬嗬一笑,“你仔細想想,本來需要五塊錢才能到的地方,他一塊錢就載你過去,能賺多少錢?恐怕連汽油費都會賠進去!”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誰都得賺錢養家,而不會白白給你便宜,所以,像這種人,肯定會在中途給你提價,本來隻需要五塊錢的車費,他甚至會給你提到十塊,二十塊,甚至一百塊的價格。”
“到時候你若是不給,他就把你扔在荒郊野嶺。”
陳小寶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
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還就真是那麼個道理。”
“可是,玉袁,你覺得有沒有那種開價很公道,而且表麵上看起來很友好的司機,其實也是坑人不帶血的黑司機?”
三叔回道:“還就真有這樣的司機,之前我在韶關,就遇到過一個,那司機表麵上和藹可親,一點都不像壞人,而且開價也很公道,可等我上了車,他卻把我載去山裡麵,進行敲詐勒索,幸好我當時機靈,找了個機會把他的腿打斷,還把他的麵包車搶了去,這才沒被他坑到。”
陳小寶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不覺得我三叔有這樣的能耐,便說道:
“你這是吹牛吧!”
“你有這種能耐?”
三叔嗬嗬一笑,說:“不信拉倒。”
兩人正交談著,這時候,一輛破舊的小四輪開了過來,停在我三叔和陳小寶麵前。
駕駛座上的司機,伸出腦袋,一張嘴,就露出滿嘴大黃牙,問道:
“你們要去哪裡,坐不坐我的車?”
陳小寶低聲對我三叔說:“這司機開口就問地點,按照你剛才說的技巧去判斷,應該不是黑司機。”
三叔卻看著那司機滿嘴的黃牙,心裡有些排斥。
不過既然人家主動問了,還是回答一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