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當時就放話,要他們第二天就搬出來,可是等到第二天,我那四位大伯,卻沒搬,因為他們搬出來之後,就沒地方住了。
我那四位大伯都是拖家帶口的,都有老婆,有兩三個孩子,搬出來的話,恐怕連牛欄都沒得睡。
他們就對我三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央求三叔等他們做好了新屋,再讓他們搬出去。
卻不曾想,昨晚他們是怎麼對三叔的,要是按照昨晚那樣分家,我三叔一塊屋地,一間房子都得不到,現在不也連牛欄都沒得住?
三叔一狠心,就說,必須搬出去,還說,明天他就叫人來,將這一棟破舊的圍樓都拆了,準備建造新房。
結果三叔和四位大伯大吵了一架。
四位大伯的老婆,也來幫腔,罵我三叔,聲音之大,全村人都能聽見。
他們就是不搬,耍賴皮,以為隻要不搬出去,我三叔就奈何不了他們。
結果又過了一天,年三十這天,三叔去鎮上請了抬推土機過來,直接開進圍樓裡麵,將圍樓大門都拆了。
他們當時立即嚇傻,隻能在叫罵之中很不情願地搬了出去。
等他們搬出之後,三叔就直接讓推土機將圍樓拆了。
看著圍樓倒下,三叔心中很不是滋味,不過,他並不後悔。
至於他自己,則去我爸當時住的那間小土瓦房一起住。
眼看這大過年的,四位大伯因為這樣而無家可歸,隻能去家主村裡彆人的破屋。
當時這件事,在禮溪村也是鬨得沸沸揚揚,讓彆人看儘笑話。
與此同時,三叔賺了大錢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開。
這事,自然也會傳到朱光慶耳朵裡頭。
也就是在這時,朱光慶才知道,自己中了我三叔的局,一直被蒙在鼓裡。
他心裡有氣,有恨,有憤怒,不過並沒有找我三叔當麵對質,畢竟這事兒是他有錯在先,他先去陰我三叔的,要是當麵對質起來,朱光慶一點便宜都占不了。
他就謀劃著,怎樣去把錢追回來。
不過細細一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知道,要是我三叔的錢不見了,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想到他,要是搞不好的話,沒準會撕破臉,那就不好了。
畢竟三叔現在也是白老爺的門徒了,要是他去白老爺那邊,告他一狀,說他陰同門師弟,那白老爺恐怕會把他逐出師門。
所以最後朱光慶決定,這次虧,隻能這樣咽下去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朱光慶不打我三叔的錢的主意,我那幾位大伯,卻早已心思大動!
特彆是阿清伯,當時他好賭,賣屋地買房子給我三叔,分到了375塊錢,結果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就到上樓村阿川家開設的賭場賭光了。
本來這些錢,他和他老婆商量著,過完年選塊地,建造幾間土瓦房,還能置買一些新家具。
總之,那時候,他們375塊錢賣掉自己的房子和屋地,那是超值的,遠遠超出市場價,要是不占便宜,他們也不可能賣給我三叔。
隻是阿清伯嗜賭如命,結果把錢全部賭光,不但不能建新房子,可能今後一大家子,還要無處安身!
所以他就打起來我三叔腰包裡頭的那些錢的主意,他可是親眼看見,我三叔點了一千五百塊錢給他們,腰包卻還是鼓鼓的!
阿清伯這人很會耍小心機,在村裡彆人都叫他“精鬼清”,精鬼,在我們那邊,是指一個人很會自作聰明,耍小心機的意思,也有斤斤計較,錙銖必較的意思。
他垂涎我三叔腰包裡麵的錢,苦思冥想幾天,最終想出了一個很沒良心的計謀,那就是聯合上樓村的賭鬼“灰佬金”,一起來偷我三叔的錢。
“灰佬金”具體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村裡的人,都是這麼叫他的。
這人當時四十多歲,古銅色的皮膚,樹皮那樣皺褶,很瘦,兩眼下凹,眼珠卻凸出,很喜歡抽水煙鬥,是個全村都有名的賭鬼,家徒四壁,有一分錢,就賭一分錢。
合著外人來吃自家兄弟,恐怕也隻有我那阿清伯能夠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至今提起這事,我三叔依舊憤憤難平,雖然現在阿清伯早已去世多年,我三叔對他的恨,卻不曾減少半分,就連清明拜山,也不會去他的墳地上香。
至於阿清伯是怎樣合著灰佬金來偷我三叔的錢的呢?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大年初二那天晚上,他讓灰佬金帶著一大壺米酒,來我爸和我三叔當時住的那間破房子串門。
當時灰佬金和我爸的關係還是挺好的,再說這大過年的,串門走動很正常,所以我爸和我三叔都沒想那麼多,對他歡迎至極。
灰佬金來到我爸家裡,就和我爸、我三叔,一邊吐聊天,一邊喝酒,說他是如何如何命苦,沒錢,沒老婆。
喝著喝著,就喝大了。
我爸和我三叔都勸他,彆再喝了,他還喝。
結果喝到晚上十二點,不省人事。
當時我爸那一間破舊的土瓦房,本來就小,很擠,根本沒地方容留灰佬金在這裡住一晚,而且他家距離也不遠,就在上樓村。
我爸和我三叔商量著,便決定用手推車,把他送回他家。
於是把他抬出去,放到手推車裡麵,然後鎖上門,便推著他,匆匆往他家走。
三叔當時沒將錢放在身上,而是將錢放在腰包裡,把整個腰包都藏在了我爸當時住的那間破舊小瓦屋的地板磚下麵。
出門之前,他也曾想過,會不會有小偷來把錢偷去,可是一想,送灰佬金回家,最多也就十來分鐘的事情,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於是就沒在意。
結果送灰佬金回到他家,卻發現,他家門鎖著,從他身上摸了很久,才將鑰匙摸出來,然後帶他進門之前,他又狂吐不止。
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我三叔和我爸,這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