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眾人再次變了臉色,用越發詭異的目光打量施雲帆。
傅南君握緊施窈的左手,樂安寧掐施窈的右手。
施窈低叫“疼,疼疼疼!”
二人忙放開她。
樂安寧雙眼放光,一會兒亮得像兩隻高瓦數的白熾燈泡,一會兒複雜得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明明滅滅,閃爍不定。
“大嫂,窈窈,他他他……他也……”
施窈堅定點頭,給她吃顆定心丸“沒錯,他也……”
傅南君踉蹌,臉色慘白“怎麼會這樣?我以為隻有我們姑嫂妯娌有異,沒成想,會蔓延到下一代!以後子不子,父不父,怎一個亂字了得?”
施窈“……”
大嫂就是大嫂。
但是,眾生平等,人人都有平等的重生權嘛。
老國公穩了穩心神,啞聲開口“帆哥兒,你,做先知夢了?”
施雲帆從地上站起來,揉揉酸疼的膝蓋,估摸青紫了,點點頭說“做了。全家砍頭。臨死前,琅哥兒與我說的,他一生可憐可悲,不如不出生。我就在曾祖父給的糕點裡放紅花,哄我母親吃下。”
老國公知道施雲帆看著小小的,隨手一推就會倒的樣子,但他身體裡已不是小孩子,不能再拿舊眼光看待。
可這麼個小不點,怎麼也沒法將他與殺弟的凶手聯係一起。
他冷笑一聲“可憐可悲?所以,你就替你弟弟做主,害死了他?”
容氏一張臉白得像紙,嘶聲道“帆哥兒,你六嬸子會看郎中,你六叔也有了通房,無論如何,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不會再搶琅哥兒。
這些,你沒看到嗎?先知夢是先知夢,它隻是個夢啊!你怎能因為一個夢,就害死你弟弟?你可知,他是你爹娘最後一個孩子了?”
施雲帆用小胖手捋捋膝蓋處的衣裳褶皺,皺著小眉頭說“曾祖父知道的吧?曾祖母不是也做了夢嗎?那怎麼會是夢呢?
砍頭的感覺那麼真實,哢嚓一聲,不疼不癢的,一刀下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眼一睜,就回到現在。
倒黴些,碰到脖子硬的死囚,或碰到手不夠穩的劊子手,一刀不夠,砍兩刀三刀,犯人跟劊子手一起淒厲嚎叫。
你們聽過殺豬的聲音嗎?對,就跟那個一樣。豬不叫了,就可以吃豬肉了……”
“閉嘴,閉嘴!”容氏不寒而栗,渾身冒雞皮疙瘩,撲到地上,跪著抱緊施雲帆,“帆哥兒,彆說了!彆說了!老太爺,帆哥兒是明奎唯一的孩子,他還小,做了噩夢,胡言亂語,求您不要責罰他。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她眼底迸發恨意。
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恨施明珠。
老國公沉默。
施明奎雙手握緊椅子扶手,渾身顫抖“瘋了!畜生!施雲帆,你個瘋子!”
施雲帆沒搭理。
他上輩子的年紀,比施明奎現在的年紀大多了。
對這個太監爹,不帶怕的。
容氏怕他們責罰施雲帆,沒有得到肯定,也沒有得到否定,便忙抱起施雲帆,跌跌撞撞地朝外跑。
“帆哥兒撞了邪,失了魂,我請道人來做法。”
經過施窈三人時,施雲帆衝她們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糯米牙,奶聲奶氣的童音笑道“回頭找你們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