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袍澤同誌父子
六月十八日,夜。
陳初化身常山子龍。
貓兒甘心做了那長阪坡。
一番酣暢淋漓的溝通後,晚間那點小小家庭風波,消弭於無形。
翌日。
陳初一早出門,準備去撫台衙門逛一圈。
周國淮南經略陳伯康和兵部尚書王舒所率使團,至今仍滯留在蔡州,齊國這邊的陳景彥、張純孝原本打算陪對方走個過場。
不想那王舒卻有些較真,竟真有探尋五月間泗州、揚州之事真相的架勢。
既然如此,便需陳初過去扮個黑臉了。
同日,貓兒直到辰時中才起床。
洗漱進餐後,貓兒扭了扭稍有酸疼的柳蠻,走到了書案旁,片刻沉思,提筆寫封信。
勝武吾弟,見字如晤.
隨後幾日,陳初轉去了泗州,這是最後一個徹底納入淮北掌控的州府。
至此,淮北已完全控製了西起桐柏山、東至東海的唐、蔡、潁、壽、宿、泗六州之地,人口三百餘萬。
再加上已實際落入淮北係之手的河北路、開封府,以及駐紮山東路的楊安獨立二旅,齊國半壁江山在手。
掌控一地,便要為一地找出發展路徑。
比如現今西門恭治下的河北滄州府,因光照、氣候合適,陳英朗在當地大力推行鹽場曬鹽,已初見成效。
又如唐州多山,早年間農研所在當地推廣的菌菇養殖,如今蒸蒸日上,唐州菌菇也成了淮水兩岸的知名產品。
養殖產出的價格自然比野生采集來的便宜許多,以前專屬於達官貴人的‘山珍’,近年走進了蔡州許多小康之家的餐桌。
蔡州、潁州等依賴場坊商貿立足的州府自不必多說。
陳初去往泗州,便是要看看水利富足的當地,能不能產出些獨有產品,譬如淡海水養殖的珍珠、海味乾貨之類的。
若能批量產出海帶、海腸,再佐以唐州菌菇,打碎磨粉,味精不就有了麼。
養殖珍珠的利益,更加豐厚。
隻是珍珠一道,陳初隻知皮毛,需在當地尋找常年和水產打交道的老者,探討一番。
陳初離家後,貓兒自然是王府主事之人。
十八日那晚,貓兒在氣頭上,一時說出了禁足十日的懲罰,其實第二天便後悔了。
本來想著,趁蔡嫿憋不住偷偷溜出來時,輕輕說她幾句,此事便揭過了。
不料,蔡嫿竟真的待在青樸園不出門了。
貓兒在涵春堂待了四五日後,反倒自己先憋不住了。
六月二十四,午後大暑。
窗外蟬鳴聒噪,貓兒搖著團扇哄睡一雙兒女後,沒有絲毫睡意,乾脆起身穿衣,去往了青樸園。
卻不想.
屋內,玉儂、阿瑜和蔡嫿三人圍著一台冰鑒,似乎正在吃著什麼,見貓兒進來,玉儂趕緊將盤子收了回來。
蔡嫿如女土匪一般,卷著庫管一隻腳踩在冰鑒上,見貓兒進來也收回了腳,簡單整理了一個衣裳。
三人不知吃的什麼,嘴巴周圍儘是黑紫色汁水。
“吃的什麼呀?”貓兒拉著小臉。
“沒沒沒,我和阿瑜就是來看看蔡姐姐,馬上便走。”
玉儂搖著雙手解釋道。
禁足嘛,按說也不許她們來探望。
背對著貓兒的阿瑜卻縮著手指了指玉儂的嘴巴,玉儂後知後覺,趕緊在嘴巴上抹了一把,手掌上頓時染成了黑紫色。
眼瞅瞞不住了,玉儂才重新端出了盤子,小心瞄了貓兒了一眼。
那盤子內,赫然是一顆顆飽滿熟透、紫到發黑的桑葚
這種漿果,不值錢。
如今王府內,什麼樣的稀奇水果沒有.可偏偏這種兒時為數不多能吃到的漿果,最能勾起人的情懷。
到吃桑葚的季節了呀。
看一眼蔡嫿三人,貓兒隱隱有種被孤立的失落,蔡嫿多細心的一個人呀,馬上窺破了這點,不由指了指盤子,“吃麼?吃就過來玉儂,給王妃搬張凳子。”
“哦哦~”玉儂積極的很。
貓兒卻小小傲嬌了一下,“你們又沒喊我,我這不速之客多討厭呀。”
“嘖~喊你一聲王妃倒還喘上了是吧?在外你是王妃,在這屋裡,隻論姐妹。伱再不來,我們三個就分了啊”
既是說笑,也是台階,貓兒見好就收,嘿嘿一笑跑上前去,伸手護住了盤子,“我吃!給我留些!”
“嘻嘻~”
“哈哈哈”
“咯咯咯姐姐和蔡姐姐不慪氣了呀?”
最見不得家人鬨彆扭的玉儂開心的直拍手。
可蔡嫿和貓兒卻齊齊扭頭看了過來,異口同聲道:“我們何時慪氣了?我倆情同姐妹!”
七月初一,身在河北滄州府的秦勝武收到一封信。
信來自表姐,信中除了噓寒問暖的關切外,隱晦的提起了折家女兒一事。
或許是因為在秦勝文那邊受到了挫折,貓兒在信中寫的非常小心,一再說明自己覺著折燕兒品性不錯,若表弟已心有所屬,隻當自己沒提過。
秦勝武不知爹娘和兄長怎看待此事,但他看了信隻覺有些心酸.替表姐心酸。
如今趙家一族、秦家一家都賴表姐夫婦顧應,才有機會走向了一條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生、有了見識世間壯闊的機會。
但限於家世,趙、秦兩家都給貓兒提供了不太大的助力。
眼下即便是貓兒有了用到他們兄弟的機會,也說的如此小心翼翼,唯恐秦勝武認為自己被逼迫一般。
秦勝武放下信,坐在軍營中不由一歎,暗道:自己這表姐還是太心軟了,以她如今近乎趙、秦兩家族長的身份,隻要是對家族有利之事,何需商量,直接指認某一人,也得將這聯姻完成!
彆說是折家之女,便是無鹽醜婦,讓誰娶誰就得娶!
不能隻受表姐羽翼庇護之利,卻不思為她出力!
秦勝武暗罵兄長糊塗、看不清其中關節。
稍微一想,秦勝武研磨提筆便回信到.‘隻需對楚王與王妃有利、對稷兒和冉兒有利,此事全憑阿姐做主。’
北去千二百裡,金國中京路榆州城。
此處為金國屯兵要衝,城中近半居民為漢廂軍、軍屬。
年初,因大金發兵攻打齊國,擔心著夫君兒子的榆州城壓抑許久,當時,外界流言四起,有人說大金勢如破竹,已攻取了齊國河北路。
也有人說,大金在河北路吃了大虧,連正副元帥完顏宗弼和完顏斜保都戰死了。
直到四月底,一批漢廂軍回返家鄉,榆州城內的氣氛才稍稍活泛了些,同時,大金立國之後首敗的消息,也隨士卒回歸而得到了確認。
七月初一,傍晚。
豬皮巷內,漢廂軍伍長張小尹家中聚了十幾人吃酒。
十九歲的張小尹因幼時缺少吃食,身材瘦小,看起來隻十六七歲模樣。
在座人中數他年紀最小,可酒桌上,眾人卻分外對他恭敬。
三巡酒過,張小尹從懷中掏出一隻錢袋子丟在桌上,爽朗笑道:“裡麵有十五枚五兩重的銀稞子,一人一錠,諸位兄長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