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cass=”ntentadv”崔載道朝那小哥招了招手,後者以為來了生意,趕忙推著自行馬走了過來。
“客客官,您要幾支?”
“你叫甚,多大了?”
崔載道卻在打量了一番自行馬後,笑著問道。
“我叫何肚兒,今年十三。”
這少年老老實實答道,崔載道卻指著自行馬道:“這是你自己做的?”
自行馬出自蔡州冶鐵所下屬工坊,是當下淮北青少年最熱門的大玩具,隻是高達百兩的售價,令普通人望而卻步,幾乎成了富家子弟的專屬代步工具。
而何肚兒這輛自行馬,鋼材車身卻被輕便木材替代,隻有關鍵部位的齒輪才是鐵鑄。
聽崔載道問起,何肚兒似是被搔到了癢處,不由細細介紹起來,比如車身是怎做的,又比如齒輪是跟著村裡老鐵匠幫了一個月的工,才討來幾斤廢鐵,自己一點點敲出了齒輪形狀。
崔載道聽了,卻不由吃驚.這小哥年紀不大,卻為了造出這自行馬,學了木工、鐵匠等手藝。
這動手能力確實很強。
崔載道不由起了惜才之心,提點道:“何小哥,你有這鑽研勁頭,何不報考藍翔學堂的工科班?工科班有數位大匠為師,你若學成,進了機擴局,月薪三兩起步呢。”
何肚兒聞言,不好意思道:“去年,爹爹帶我試過一回.我上學晚,算學不好,沒考上藍翔學堂”
崔載道隻稍一思忖,便道:“無礙,待秋收完,你去蔡州尋我,我為你補習一番,明年春季招生,你再試一回!”
何肚兒馬上露出了驚喜神色,可隨後卻又神色一黯,回頭看了一眼忙的熱火朝天的父親,低聲道:“我年紀大了,怕是不成吧?我爹說,學堂裡的學生都是文曲星下凡,我家祖上八代都是泥腿子,沒這個命都試過一回了,爹讓我好好掙錢,娶妻生子.”
“君子當自強不息!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錯過了,這輩子就錯過了。”
崔載道竟比何肚兒還要著急,本就有意的後者自是有些心動,不由問道:“這位大哥,你也是藍翔學堂的學生麼?”
“是!本人不才,忝為學堂男校學生自治會主席、蔡州學聯主席、淮北學聯秘書長”
為了讓何肚兒有信心,崔載道報出了一大串頭銜。
藍翔學堂內勳貴子弟、烈士子女眾多,能在此任自治會主席,本身就是一種極大榮耀。
再者,蔡州學聯自當年陳英朗領導學生聲援項城士子,便名聲大噪,曆任主席畢業後都極得重用,甚至直接進入王府為楚王文書的都有。
隻不過,何肚兒離這些風雲人物太遠了,也不太清楚這些頭銜的含義。
反倒是同為留淮預備學堂的關惠民,不由訝異的看了崔載道一眼,意外對方來頭竟然這般大。
最終,何肚兒還是被崔載道說服,打算秋後去蔡州.至於如何說服父母同意,便是他改變命運的第一關了。
臨彆時,崔載道特意照顧了一下何肚兒的生意,買了十餘隻牛乳雪糕。
除了分給同行的關惠民等人外,崔載道朝征糧點內喚了一聲,“蔣學弟,喚學妹們歇息片刻吧,出來我請你們吃雪糕”
那名蔣學弟似乎和帳內的女學生十分熟悉,直接道:“相宜、嘉嫆喚大家出來吃雪糕,崔學長請客呢”
話音一落,一群女生立馬放下了紙筆算盤,嘰嘰喳喳湧了出來。
“謝過崔學長”
“叫學長破費啦,哈哈哈.”
一時間,征糧點外儘是女子們雀躍之聲和銀鈴一般的笑聲。
關惠民、鐘炎等人不是沒見過女子,卻沒見過這麼一群活潑大方卻不帶任何輕浮之意女子。
他們見過的,要麼是閣子裡煙行媚視的姐兒,要麼是見了人便臉紅的大家閨秀。
以至於,眾人竟有些不知所措。
崔載道忙為雙方介紹道:“諸位學弟學妹,這位是關兄,留淮學堂自治會主席,這位是鐘兄.”
介紹完幾人後,又補充道:“幾位兄長都是留淮學堂的學生,王爺是學堂名譽山長,說起來咱們兩校也是同出一脈,是自家人。”
這麼一說,頓時拉近了雙方距離,司嵐、虎頭幾人亂糟糟的喚了一聲‘見過學長’。
隨後,崔載道又向關惠民等人介紹道:“這位是蔣沛蔣學弟,駐守淮南的鎮軍大將軍蔣督帥幼子.”
幾人聞言,愕然看向了蔣沛駐淮南的鎮軍大將軍蔣懷熊,給予了臨安朝巨大壓力,此人名聲在臨安可謂人人知曉。
接著,崔載道又為幾人介紹了其餘學弟學妹,幾乎個個出身名門,還有些,崔載道言語不詳,但猜也能猜到,必是背景更加不凡,他才這般小心。
有了初步了解後,對留淮學堂同樣感興趣的藍翔學子,七嘴八舌問起江南風物來。
隻是,平日裡也算能說會道的眾人,在大大方方的學校學生麵前,竟一個個害起羞來。
一刻鐘後,短暫休息結束,藍翔眾學生回到征糧點內繼續工作。
留淮學堂眾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女子,讓他們的感受很奇特.對方完全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平等交流的角色上,且極有自己的見解,讓人忍不住心生仰慕,卻不敢過於親近。
大約便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
幾人不約而同回味了一下方才那番交流,最終由顧雲棠先開口道:“小崔先生,此地人多忙亂,他們儘是貴人子弟,不怕遇到歹人麼?”
崔載道不由哈哈一笑,指著密密麻麻百姓道:“有萬千父老在此,誰敢對他們不利?”
“.”
眾人不由一滯,他們習慣性的將百姓當成了不安定因素,可在崔載道語境中,這些人皆是父老、甚至是所謂貴人子弟的守護者。
其中蘊含的思維差異,並不難理解隻是,若讓大周士人也有這般認識,需要大周官員做的事就太多太多了
身為官宦子弟的鐘炎,自然能想明白兩地有這般差異的原因,不由微微羞愧。
可隨後,他卻問向崔載道,“崔學弟,你身兼多職,又得眾多功勳子弟敬重,不知令尊是.”
這話,稍有拆台之意,暗指崔載道也是官二代才有機會和這群貴人子弟相交。
但幾人確實是這麼想的,隻是思來想去也沒想起淮北係中有哪位重臣姓崔。
崔載道卻風輕雲淡道:“家父已於阜昌九年的水患中罹難。”
“.”
誰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鐘炎忙道一聲‘抱歉’便打算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可崔載道望著悠悠碧空,緩緩道:“那年,家父罹難,我與母親一路逃荒至蔡州,在城東王妃娘娘廟旁的窩棚住了四個月,幸得王爺庇佑,有吃有穿.後來,藍翔學堂招生,我以當屆前十的名次被錄取,但我並非烈士遺孤,享受不得免學費待遇,彼時母親已打算將我送去商家做學徒.”
貧寒子弟,大抵都經曆過此等難處,最為感同身受的關惠民便是明知崔載道肯定入了學堂,依舊忍不住問道:“那你怎辦?”
崔載道平靜笑笑,“那時我並不知曉,王妃在學堂裡設有助學金,為我等貧寒子弟支付學習、生活一切費用。後來,王妃專門派人找到我家,送上束脩、衣食等,並為我母親在紡場安排了差事。這才有了我如今一切。眨眼已過八年,但王妃娘娘與我的親筆信中,那句話我至今記得清楚.”
“甚話?”
“便是我方才講與何肚兒的那句君子當自強不息!”
眾人不由再次沉默,此時方知崔載道對何肚兒殷殷囑托,竟有種傳承之意。
是王妃善意的傳承,也是淮北某種精神的傳承。
淮北之美,不止美在民豐物阜,更美在充塞於天地間的昂揚向上之精神!
隔了半晌,崔載道忽朝鐘炎豁達一笑,隻道:“鐘兄若覺得我背後有依仗才有了今日,卻也不差,我背後啊,是王爺、是王妃,是我蔡州百萬父老.”
鐘炎不由臉色一紅,卻也拱手誠懇認錯道:“鐘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此向崔兄賠罪”
旁邊的關惠民卻更為感歎,忍不住道:“淮北十年光景,竟成天下樂土,原因就藏在王妃引用的聖人之言中啊!君子當自強不息,晉王如此、王妃如此、崔兄亦如此淮北,真是個好地方!”
“我等共勉之!”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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