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彆眨眼呀!忍著點.”
王府後宅,玉儂以拇指、食指撐著貓兒的眼皮,不住朝貓兒的眼球上吹氣,氣流帶走水份,乾澀發酸的感情瞬間讓貓兒眼睛通紅,飽滿臥蠶上沿迅即續起了一汪淚水。
一旁,蔡嫿急吼吼將陳初摁在了梳妝鏡前,麻利打開貓兒的妝奩,胡亂拿出一隻粉盒,用細刷沾了香粉便要往陳初臉上擦。
還在被玉儂撐著眼皮的貓兒餘光看見了蔡嫿的動作,忙道:“你拿錯了呀!那是三號香粉,顏色微酡,用五號粉,那個是純白的!”
蔡嫿從諫如流,馬上一陣翻找,挑出了貓兒說的五號香粉便要重新往陳初臉上塗,後者卻不由自主往後撤了撤身子,抗拒道:“不至於吧?”
“嘖!”蔡嫿一手拿粉盒,一手捏了陳初的下巴,將他的臉扭過來麵朝自己,隻道:“怎不至於!府外正在數百鄉親為你鳴不平呢!若被人知曉你屁事沒有,那不是浪費大家的感情麼!聽話,就當是為國為民了!”
話音剛落,蔡嫿已上了手.隻幾下,陳初因常年征戰而呈現小麥色的麵龐,便迅速蒼白起來。
屋內另一角,白露提來一隻小火爐,寒露將早已備好、裝有草藥的藥鍋放了上去。
這一切剛做完,篆雲便小跑而來,進門便低喊道:“王妃,蔡娘娘,小乙已經帶著南朝的人進了後宅”
蔡嫿當即道:“好了,此處不需要這麼多人,玉儂去你自己的園子待著吧。”
忙活了半天的玉儂,一聽這個不願意了,馬上委屈道:“讓奴奴也留下吧,奴奴可會演戲了”
五進入六進垂花門,小乙將羅汝楫、吳貢帶至門旁,看到前來接人的李招娣已等在此處,仍不忘交待兩人一句,“羅大人、吳督帥,我家王爺輕易不在後宅會客,便是蔡、陳兩位老大人也隻來過寥寥數次,兩位大人都是知書達禮之人,請兩位大人謹慎些,莫唐突了王府眷屬。”
作為一名親兵營長,小乙這麼對一名兵部尚書和督帥說話,顯的極不禮貌。
不過,剛剛逃出驛館的羅汝楫卻沒有任何不悅神色,連忙躬身道:“在下曉得,保證不會亂走亂看,請小將軍放心。”
說話間,還不忘輕輕拉了一下旁邊黑著臉的吳貢,後者不情不願朝小乙抱了抱拳。
小乙這才從鼻腔中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吳督帥,莫要這般.如今我朝和晉王遇刺一事牽連甚深,人家府內對咱們有所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嘛。”
跟隨李招娣前往陳初住所的路上,羅汝楫小聲勸道。
吳貢卻低聲回道:“這些指摘,都是齊國的一麵之詞!”
羅汝楫無奈搖頭道:“那以吳督帥之見,這天下還有何人有能力籠絡許家後人、豢養死士?”
這話問的吳貢無言以對,終是一歎,再不言語。
行不多時,兩人被引至後宅正屋前。
“王爺,兩位大人到了。”
李招娣通稟一聲,屋內卻是一道稍顯柔弱、好似哭啞的綿綿女聲,“帶兩位大人進來吧。”
羅、吳二人甫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濃鬱藥湯味道,間雜淡淡血腥氣。
知曉了屋內有女眷,兩人不便四處打量,隻能將目光聚焦在躺在床上的陳初身上。
五六日前,羅汝楫還見過陳初一麵,不想,隻隔了短短數日,原本麵色紅潤的楚王,如今卻臉色蒼白、全無一絲血色。
“晉王.”
羅汝楫喚了一聲,欲要上前,一旁卻驀地閃來一道窈窕人影,羅汝楫定睛一看,正是當初在江寧時威逼利誘他靠攏淮北的蔡夫人。
“見過夫人.”羅汝楫連忙見禮,可那蔡嫿卻沒給他一點好臉色,冷著臉道:“太醫有囑,王爺大傷之後,虧血氣虛,不便見客,以防外人帶來風邪,加重傷勢。”
場麵登時尬住了,人都進屋了,又說不便見客,這不是明著趕他們走麼。
這時,卻聽方才隔門聽到那道軟綿女聲道:“蔡姐姐,既然官人要見兩位大人,不可失禮。”
聽到有人替自己說話,羅汝楫才敢循聲快速望了一眼,卻見開口那女子,身材嬌小、精致麵龐上那雙桃花眼通紅,隱有淚光,似乎是剛剛哭過一場。
若不是她口稱‘官人’,羅汝楫絕對猜不到這便是善名在外的楚王妃。
“這兩人是南朝的官,誰知他們和此次行刺有無關係,有甚好見的!”
卻不料,蔡嫿連王妃的麵子都不給。
氣氛愈加難堪。
這也暗合了外界關於蔡相之女後宅跋扈的傳聞
還好,病懨懨靠在床上的陳初終於有氣無力道:“咳咳.羅、吳兩位大人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本王不信他們也參與了此事,嫿姐不必如此。來人呀,為兩位大人請茶”
“謝王爺”
因蔡嫿和貓兒一番情緒上的拉扯,陳初簡單一句請茶,竟讓羅汝楫和吳貢心中五味陳雜。
兩人坐定,不待羅汝楫開口,陳初卻先虛弱道:“外間的事,我已聽說了。兩年前與貴國簽訂《臨安和議》,本欲休戰止戈,不使手足相殘。卻不料,貴國竟行此陰損手段,如今民意沸騰,日後戰端再起,責在南不在北.”
說了一大段話,陳初氣息越發急促,貓兒坐在床邊邊小心幫他順氣邊低頭抹淚,蔡嫿卻以怨毒目光看向了兩人。
趁著這個機會,羅汝楫嘗試勸道:“王爺,此事絕非我朝陛下之意,我朝定會調查清楚,給王爺一個交待.”
羅汝楫雖已向淮北靠攏,但周國若亡,卻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
對他最有利的情況,便是借北朝之威勢,搬掉他進步的最後一塊攔路石、他的知遇之人秦會之。
“嗬嗬.”陳初卻道:“你朝仇視本王之人,猶如跗骨膿瘡,你們怕是下不了手,這手術,還是我們來幫你們做吧。”
雖中氣不足,但態度卻異常堅決。
羅汝楫不由沉默下來。
卻不想,陳初話鋒一轉,又溫和道:“不管怎樣,羅大人做過我天策府屬官,總歸共事一場,本王不會讓你憑白受辱。方才我已著人在左近覓得了一個新居所,暫時安頓南朝使團.”
驛館,羅汝楫是肯定不敢回去了,以免真的被那幫上了頭的學子、百姓揪出來暴打一頓。
可對於陳初的好意,羅汝楫意外之餘,卻也沒做表態,反而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吳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