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就讓謝淮舟失去了這層保護自己的理性。,
他看見謝淮舟眼眶紅了,怔怔地看著他,看了許久,才啞著嗓子,說了句,“好。”,
顧謹亦知道自己應該走了。,
但他卻又像被困在了這個爬滿綠色藤蔓的長廊裡。,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自己跟謝淮舟的第一次接吻,那時候謝淮舟還不是這張俊美的臉,但是眼睛和現在一樣,有種清冷的漂亮。,
他突然笑了笑,像是一瞬間回到了他隨心所欲的二十歲。,
他踮起腳,給了謝淮舟一個吻。,
柔軟的嘴唇貼上另外一雙微冷的唇,睫毛輕顫,掩蓋起所有思緒。,
顧謹亦的眼淚從眼眶裡掉出來,把兩個人的臉都弄濕了。,
這是他此生有過最苦澀的吻。,
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卻又短得像轉瞬即逝。,
當微風將藤蔓上的花吹落的時候,他慢慢推開了謝淮舟,謝淮舟不肯鬆開,他就加重了力道。,
最終,謝淮舟的手還是從他的腰上鬆了下來。,
“我要走了。”顧謹亦又對謝淮舟說了一遍。,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長廊,走下了台階。,
他還是很瘦,淺玉色的亞麻襯衫柔軟的異常,勾勒出他單薄的肩和窄窄的腰。,
他走在陽光裡,沒有再回頭看謝淮舟一眼。,
謝淮舟站在台階上,眼睜睜望著顧謹亦坐上了車,懸浮車的車速極快,升入空中車道後,隻是眨個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隻有被驚動的鳥雀從枝丫上撲騰起翅膀,發出一片啁啾的聲音。,
謝淮舟站在這夏日的溫暖花叢裡,被陽光照著,卻像被困在了極寒星上一樣冷。,
其實他早就習慣了等待,從顧謹亦嫁給楚覓雲的那天起,他就一直被關在這座名為謝家的牢籠裡,牢籠外的燈紅酒綠,縱情聲色都與他無關,他像被鎮壓在古寺裡的魔,守著心上人的一點舊影,也能支撐下去。,
可偏偏,顧謹亦短暫地把他的牢籠打開了。,
讓他被凍住的心臟又重新跳躍起來,貪戀起了人間的溫度。,
,
顧謹亦很快就抵達了港口。,
他跟楚小年的目的地是羅塞爾星,他在那裡有一棟小彆墅,在很熱鬨的地段。,
他不想再回g6星,本來想要帶楚小年去稍遠一些的星球,但又怕楚小年不適應,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相對熟悉也繁華的地方。,
在他要下車的時候,管家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大概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又沒有開口。,
管家把一個銀色的小箱子遞給了顧謹亦。,
“顧先生,這是一直為您檢查身體的私人醫生準備的,前兩天您不是做了信息素檢測嗎,結果不太穩定,所以才會導致發情期不受控製。”,
“醫生給你配了信息素的緩和藥,還有您一直在用的,調理身體的營養劑,請你收下。”,
顧謹亦沒有接。,
管家看出他在想什麼,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下。,
“顧先生,收下,這不是什麼太珍貴的東西,您也給了我們謝先生提取液,不能算欠人情。”,
他假裝懇求,“就當給我個麵子,不然我怎麼交差。”,
顧謹亦猶豫了一會兒,接過了這個銀色的小箱子。,
管家鬆了口氣,又說“這藥物都是我幫您登記過的,可以直接帶上飛船。”,
他深深看了顧謹亦一眼,他已經是在謝家工作的老人了,從情理上來說,他對謝淮舟其實是存著一絲對晚輩的感情的。,
但他最終隻是說“顧先生,保重啊。”,
顧謹亦對他笑了笑“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
港口今天的人流量不算多,顧謹亦走的又是通道,很快就到了飛船上他自己單獨的休息室內。,
他一向不喜歡吵鬨,關上門,給楚小年喂了水,脫掉衣服,蓋上小毯子,熟練地放起了動畫片。,
“看一小時就要休息哦。”他對楚小年說道。,
楚小年還有點悶悶不樂,卻也被動畫片吸引了視線,乖乖說“好”。,
顧謹亦看楚小年全身心都被光屏吸引了,也放鬆下來,靠在座位上,慢慢地閉上了眼。,
他恍惚又想起了自己被謝淮舟從g6星接走的時候,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是小半年過去。,
其實他曾經想過,如果謝淮舟不是出現在他最絕望的二十歲,他還會不會那麼愛謝淮舟?,
他在療養院的時候,是他一生中最絕望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又因為基因病,身體徹底損毀,失去了完成夢想,成為指揮的機會。,
謝淮舟出現在他生命裡的時間,像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把他從漫無邊際的沉淪裡打撈了起來。,
可他永遠無法知道這個答案了。,
因為謝淮舟就是這麼恰到好處地出現了,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填補了他生命裡的空白。,
他想起在酒店裡,謝淮舟問他為什麼不繼續愛他了。,
這個問題,說來也可笑。,
因為他這六年間,到底哪一刻停止過愛謝淮舟呢?,
當年他跟楚覓雲的婚禮,他頻頻回頭,楚覓雲問他在看什麼,他隻是搖頭。,
他看的就是謝淮舟。,
他那時候不知道謝淮舟的身份,可是視線偶爾掃過就足夠讓他動魄心驚,恍惚以為是傅沉就坐在台下。,
這讓他在自己的婚禮上也心神難安,要用儘全部力氣才能控製自己得體地走完所有流程。,
而結婚的四年間,楚覓雲甚至幫他介紹過好幾個alha,每一個都很出色,但他就是無法心動。,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會心如枯木,卻偏偏來到了白帝星,來到了謝淮舟身邊。,
枯木逢春,死灰複燃。,
開出的還是同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