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輕笑,“殿下以為呢?”
雲遲扣著她腰的手收緊,“隻因為他為你開封了醉紅顏?隻因為背著你夜行三十裡的山路?”
花顏想起那夜,目光飄忽了一下,幽幽地說,“從小到大,我沒喝過比醉紅顏還要好喝的酒,從小到大,沒有人背過我,更遑論夜行山路三十裡。殿下說的對,我對蘇子斬,著實心動。今日,見了那柳芙香,我便厭惡她透頂,恨不得將她淹死算了。可是見到蘇子斬時,我忽然覺得,親自跳下去將她救出水也好,他身上的披風,若是不主動給我,我也會搶到自己的身上披上的。”
雲遲臉色冰寒,周身一瞬間如北風刮過,透骨的冷。
花顏仿若不覺,低聲說,“你看,我見蘇子斬才幾麵而已,便這般容易且輕易地為他心動,殿下與我相識,也一年有餘了,你一心娶我,我卻心底生不出半絲波瀾,隻想逃離你,不停地出手對付你,也許,過不久,我對你還會心生怨恨,我們這樣下去,何必呢?”
雲遲薄唇抿成一線,眼眸黑不見底,一言不發。
花顏有些受不住雲遲的神色,掙脫了下,發現他手箍得緊,她掙不開,索性閉上了眼睛,安靜地躺在她懷裡,不再多說。
雲遲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沒有放開手的打算,也沒有再說話,車中氣壓低沉,外麵車軲轆壓著地麵似乎也有一種承受不住的重量。
一路再無話,馬車回到東宮。
車夫將車停下,等了半響,不見車中有動靜,小聲提醒,“殿下,回宮了。”
雲遲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慢慢地鬆開了手,對花顏沉聲說,“我是不可能放手的,即便你對他心動喜歡,即便他母親臨終囑咐我照看於他。”
花顏覺得她這般對他,也算是天底下最不識抬舉的人了,他聽了她這番話,該受不住讓她滾才是,或者沒那麼大度讓她輕鬆地滾而是應該伸手掐死她。可是他依舊說這樣的話。她心下又是氣悶又是煩躁,懶得再與他多說,從他懷中出來,一把挑開簾子,跳下了車。
腳剛沾地,她便快步向西苑走去。
秋月和方嬤嬤隨後下了車,便見花顏已經走出老遠,步履匆匆,似帶著十分惱怒之氣,二人一怔,秋月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方嬤嬤猶豫了一下,來到車前,低聲試探地問,“太子殿下?”
雲遲緩慢地挑開車簾,下了車,看了花顏一眼,神色一如既往,吩咐道,“好好侍候太子妃,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是本宮的太子妃,不得有誤。”
方嬤嬤心下一凜,恭敬地應是,見雲遲不再言語,連忙也帶著人去追花顏。
雲遲立在門口,看著東宮的牌匾,仔細認真地看著,如十歲那年,他移出皇宮,搬來東宮那一日。
小忠子站在雲遲身後,看著太子殿下,他想著有多久沒見過殿下這樣的神色了,十年?那時候他才不大,那時候太子殿下也還是個小小少年,他也這樣的站在他身後,那時候他不理解殿下為什麼盯著這牌匾一站一看就兩個時辰,如今,卻隱約有些理解了。
東宮這塊牌匾,不僅僅是代表“東宮”這兩個字,而是它背後的重量。
殿下的重擔,是從出生起就背負的。
皇後娘娘薨了,又加重了殿下的重擔,武威侯夫人故去,又為這重擔添了一筆。
殿下承載的,便是這南楚江山,社稷之重,千秋萬載,功勳累世。
多少年來,容不得他退後一步。
他心下心疼,上前勸說,“殿下,進去吧,已經入夏,這響午剛過,日頭正烈,若是曬中暑就不好了,您畢竟有許多朝事兒要忙。”
雲遲一動不動,仿似未聞。
小忠子咬牙,低聲說,“太子妃已經進去了,如今她定然什麼都不想地已經上了床午睡了。”
雲遲終於動了動手指,慢慢地,如玉的手覆在額頭上,用力地揉了揉,啞然而笑,“我與自己過不去做什麼?左右我這身份,是出生就注定的,在這二十年裡,背負了母後一條命,又背負了姨母一條命,無論如何,是卸不掉的。”
小忠子猛地點頭,勸慰,“您是太子殿下,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便是您最尊貴。不是誰生來就能主宰這南楚山河生靈萬物的。何必為此自困?奴才隻相信,從小到大,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住殿下,您要做的事情,一定是能做成的。”
雲遲聞言轉過身,看了小忠子一眼,露出笑容,“當初選你在我身邊,看來真是沒錯。”說罷,輕喊,“雲影。”
“殿下。”雲影應聲現身。
雲遲嗓音溫涼,吩咐,“去查查,蘇子斬的那件披風,被她藏在了何處?是怎麼藏的?”
雲影垂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