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昭壓低了聲音,嗬斥道:“行了,都閉嘴吧,吵吵鬨鬨的像什麼樣子?”
說罷,轉身環視了一圈。
“都待在這裡,不要輕舉妄動,我去見一下指揮使。”
錦衣衛衙門的內堂之中,毛驤正翻看著陸文昭曆年來向京城抄送的呂氏一族的不法行徑。
眉頭時而皺緊,時而舒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就在這時,陸文昭端著一托盤卷宗走了進來。
“指揮使大人,這是衛所收錄的曆年來呂氏的案宗,請您過目。”
毛驤看著陸文昭除了卷宗之外什麼都沒拿,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微笑。
“陸文昭,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是讓你將近些年從呂氏那拿的好處都交出來吧?怎麼,舍不得?”
陸文昭先是將卷宗放下,隨後正色道:“回指揮使,卑職自從就任廬州駐守百戶以來,自卑職一下,共一百七十三名錦衣衛,沒有從呂氏的手中拿過一個銅錢,指揮使讓卑職上交贓款,卑職實在是拿不出來。”
毛驤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呂氏在廬州獲取不義之財頗多,難道竟然沒有想著給你這位百戶送些金銀?那豈不是太不會做人了?”
麵對毛驤的質疑,陸文昭的臉色有些激動的泛紅:“大人,卑職雖然位卑言輕,但是一樣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卑職到任之初,呂氏確實派人給卑職遞送過紋銀五百兩,但是卑職並沒有收,而且立下嚴令,所有錦衣衛不能收取官員與百姓的一針一線,卑職就職廬州數年,未曾購置居所,也不曾參與任何生意,至今隻有存銀三十二兩,再無其他。”
毛驤嗤笑一聲,神情不屑的道:“你若真的沒有拿人家一點好處,為什麼會對呂家諸多不法的行為視若無睹?你陸大人是當本指揮使好糊弄嗎?”
陸文昭輕歎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並沒有為自己辯解:“卑職確實心有顧慮,不敢對呂氏一族秉公執法,有瀆職之罪,不管朝廷有何等責罰,都是卑職一人之罪,與他人無關,還請指揮使大人明察。”
毛驤搖了搖頭,冷笑道:“你陸文昭所說有兩處錯誤,讓本指揮使給你指出來。”
“第一,你屬下小旗昨日午後因家中老母生病,向你借了五兩銀子,所以你現在存銀不過二十七兩。”
“這……”陸文昭瞪大了自己的雙眼,他沒想到這種事情毛驤都會知道,心中泛起一絲涼意。
毛驤並沒有理會陸文昭的神情,而是繼續說道“第二,你並沒有對呂氏的違法行為視若無睹,相反,你到任之初,在拒絕了呂氏的行賄後,轉頭就查抄了呂氏暗中經營的賭場,但是很快,你就被強令不準插手,甚至一度被解職。”
“但是你並沒有放棄,多次向京城寫信檢舉,錦衣衛,禦史台,刑部。但是都沒有收到過回複,反而讓自己的生活舉步維艱,所以你無奈之下選擇了妥協,這才保住了自己。”
“錦衣衛百戶正六品,月俸五千三百文,年俸超過六十兩,你為官多年沒有什麼花銷,但是手中隻有不到三十兩的存銀,是因為你對下屬不停的照拂,還有被壓迫的百姓,大多也都是靠你救濟,才有一條活路。”
“不過,本指揮使好奇的是,從我進門至今,蠻橫無理,甚是倨傲,你為何從頭到尾不為自己做任何的申辯呢?”
陸文昭沒有想到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被毛驤掌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蠕動著嘴巴,半天也說不出來話,
“卑職……”
毛驤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唯唯諾諾,語氣更加讓人膽寒。
“行了,陸文昭,從本指揮使進門的時候,你就猜想是朝廷想拿呂氏開刀,而我要拿你陸文昭頂罪是吧?說的再直白點,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用你自己把所有的罪責都扛下來,你這是不相信本指揮使啊。”
陸文昭的心思被毫不留情的點破,心下更加膽寒,忙不停的磕頭道:“卑職不敢,卑職以小人之心擅自揣度指揮使大人,罪該萬死。”
毛驤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陸文昭,厲聲問道:“陸文昭,你告訴本指揮使,曾經那個敢打敢拚剛正不阿的陸文昭去哪裡了?”
陸文昭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他不敢正視毛驤的眼睛,隻能推諉道:“人嘛,總要先活下去的。”
毛驤鬆開揪著脖頸的雙手,指著陸文昭的胸口道:“那個陸文昭被你藏了起來,不過沒關係,本指揮使給你找回來。”
陸文昭聞言一愣,用袖子擦乾臉上的淚水,不解的問道:“指揮使大人這是何意?”
毛驤沒有直說,而是低聲道:“你現在可願意相信本指揮使?”
陸文昭的臉上猶豫之色一閃而逝,隨後鄭重的點了點頭。
“附耳過來。”
毛驤在陸文昭的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麼,隻見兩人的臉上,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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