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見到夏元吉的時候,朱有燉承認自己都有些震驚。
一個朝廷的從三品大員,又是當今陛下的寵臣,被委以重任,但是身上卻沒有絲毫的官僚之氣。
身上的官服被泥水浸濕,已經黑的不成樣子,連樣式都看不出來,左手提著一條魚,右手提著自己的一雙鞋。
渾濁的泥水從他的鞋子裡流淌到了地上。
見到錦衣衛的第一時間,他臉上並不是驚慌,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讓幾位官爺見笑了,可否容本官換一下衣服?”
朱有燉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著夏元吉,隨後輕笑道:“夏大人請自便。”
夏元吉點了點頭,將魚丟給老仆,溫聲道:“老管家,這魚是今天在河壩上捉到了,晚上給它燉了哦。”
老管家笑嗬嗬的接過魚,直接走向了廚房,夏元吉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經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夏元吉換了一套整潔的衣服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溫暖如玉的笑容,彬彬有禮道:“河道主事夏元吉見過世子殿下,見過諸位錦衣衛大人。”
幾名錦衣衛可不敢怠慢這位爺,所以紛紛起身抱拳回禮道:“夏大人客氣了,我們隻是陪同世子過來問大人幾個問題。”
夏元吉看向朱有燉有些好奇的道:“世子大人,不知找本官所為何事啊?”
朱有燉剛要開口,但是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開口問道:“夏大人似乎與本世子是第一次見麵吧?怎麼會一語道破我的身份?”
夏元吉沒有繞關子,直接解答了朱有燉的疑問:“世子年不及二八,麵容貴氣,氣質不凡,再加上有錦衣衛隨行,在開封附近,有這樣身份的少年似乎隻有一人。”
朱有燉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由得暗暗讚歎此人的機智,但還是繼續詢問道:“夏大人,您可知道作夜河道總工燕三兒家中起火,一家人被燒成了焦炭?巧合的是,與此同時河道郎中的府邸同樣起火,一家人都被燒成了灰燼,更巧合的是,戒備森嚴的河道衙門竟然會無故起火,燒的還就是曆年存檔的卷宗,您覺不覺得太巧合了?”
夏元吉從始至終的表情都很淡然,沒有任何的波動,耐心的聽完朱有燉的話之後,才緩緩開口道:“世子大人說的事情,本官並不知情,另外,您來次是否得到了周王的授意,或者您得到了朝廷的旨意,徹查黃河決堤之案?”
朱有燉冷哼一聲,搖了搖頭:“本世子作為皇室後裔,知道此事有蹊蹺,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夏元吉突兀的笑了一下,由衷的敬佩道:“世子殿下古道熱情,路見不平自然是好事,隻是您說的這些本官確實不知情,而且您也知道,本官雖然是河道主事,但是主要的職責是治河而非查案,您可以去按察司去問問,應該會有更多的線索。”
朱有燉見夏元吉不願意對自己多言,甚至有送客的意思,當即忍不住站起了身,語氣有些冰冷的道:“夏大人,據本世子所知,單閣老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壩上,河道衙門基本上都是以您為主,現在河道衙門失火,您說您完全不知情,會有人相信嗎?”
夏元吉哪怕被如此質問,也沒有絲毫惱怒,依舊是平淡的模樣:“如果世子大人對本官有所懷疑,儘可以向周王陳述,或者去按察司檢舉。”
“你...”見到夏元吉如此油鹽不進,朱有燉也拿他沒有辦法,隻能無功而返。
在出了夏元吉的府門後,幾名錦衣衛低聲詢問道:“世子殿下,現在怎麼辦?”
朱有燉回頭看了眼這間破舊的小院,雖然夏元吉看起來清正廉潔,但是他始終覺得沒有他看到的那般簡單。
“派人,十二個時辰跟著他,一旦有什麼異常,第一時間通知我。”
為首的錦衣衛小旗有些為難的道:“世子,這可是從三品的大員,我們盯著他,這不太好吧?”
朱有燉眼睛一瞪,不怒而威:“聽令行事即可,有什麼問題,本世子一力承擔。”
聽到這話,錦衣衛小旗也隻能領命,而朱有燉折騰了一天一夜,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就回到了周王府。
看著他有些沮喪的樣子,在王府內正準備吃飯的朱元璋出言將他叫了回來。
“有燉啊,過來。”
朱有燉來到朱元璋麵前,有些疲憊的道:“皇爺爺,您還沒吃呢?”
朱元璋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感慨的道:“你爹和十七叔一大早就去安撫災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你皇祖母已經先睡了,就剩下咱這麼個老頭子了,陪咱吃點東西?”
朱有燉搖了搖頭,顯然食欲不佳:“不了,皇爺爺,孫兒有些吃不進去,想回去休息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