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是寅時遭受攻擊的,這個時辰,正是人疲憊不堪,陷入沉睡時。先是一支羽箭,而後便是無數羽箭。
先發著勇,後至者狠。
布局不容有失。
寧安站在院中,她的身後是她年幼的子女,身邊是暗衛與嬤嬤、侍女,院內駐守著府內的府兵。耳邊俱是刀劍斧鉞碰撞的聲音,摻雜著慘叫哀嚎聲,以及箭矢、刀劍入皮肉的聲音。
舉弓射擊突襲,一支箭矢射來,因緊張過度,站在許嬤嬤身旁的許睿竟呆愣愣的看著箭矢飛來,直直對著養母的咽喉。她知道她該伸手拉她一下,隻要一下,便能躲開。可她沒有。她下意識地蹲下,遠遠躲開了箭。
“嬤嬤小心。”寧安揮舉長寧劍,堪堪擋住飛射而來的箭矢。箭與劍撞擊,震的她虎口發疼。
寧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不斷湧出的恐懼。她一步上前,站在房前簷下。“你們是何人,是誰人讓你們偷襲寧王府的?”
火光亮起,有人推開門走進了院中。寧安看著黑衣蒙著口鼻的人,含著一抹笑,出奇的平靜。
“來了,便彆走了。”
領頭的人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府中的府兵、侍衛已經全被我們抓了。”
是個女人。
寧安依舊含著一抹笑,沒有驚沒有怕,似一灘清泉,清澈、平靜。“我逃得掉嗎?”她細細咀嚼這句話,“你們今夜偷襲,並非針對王爺,而是針對我?”
她眉頭微挑,調侃道,“所以你們今日來偷襲寧王府,並非因為今日朝堂變化,太子之事,而是因為我?”她嗬嗬一笑,“我不過是一個後宅女人,如何能讓你們如此勞師動眾。”
寧王府的大門緩緩關上。
甕中捉鱉。
“你們有多少人?”寧安看著領頭的女人,“又可知王府有多少人?”不算護衛、府兵,便是府中伺候、輕掃的人便有一百多人。“府中有大小廚房共十一處,廚子、幫廚三十七人。”
對方沒了耐心,“夏侯寧安。”
寧安勾唇看著她,淡淡道,“我在。”她微微偏頭,眼中含了一抹嘲諷。“你以為,我為何要同你說府中廚子有多少人?”
寧王府何其大,難道他們不覺得他們進來的太順暢了嗎?寧王是何人,如今京城之中,皇上之下權勢最大的人,他的王府,便是如此不堪一擊嗎?
院牆之上,弓箭手現身布陣。
寧安從容道,“我不管你是誰,是為何人賣命,是為了王爺而來,還是為了我而來。總之今日進了寧王府,便彆想出去了。”
太子府被圍,府中抓了多人,太子縱容姨娘兄長明目張膽中飽私囊,皇上大怒,意欲廢太子……這些消息傳來的時候,她便知道,定會有人借著此事生事。當寧王被加封攝政王,行監國之權的旨意傳來後,她便料到,今夜不寧。
寧王本就得寵,又有手握兵權的夏侯一門支持,一直惹人忌憚。後又有元杞冉公開占在子女身後,支持子女所向之人,這份忌憚便成了嫉妒、惱恨。
皇上意欲廢太子,封寧王,太子一黨也好,其他彆有用心之人也罷,終不會也不願任由寧王獨大,定要趁著如今太子府混亂之時,偷襲寧王。便是殺不了寧王,殺了他的妻子子女也是好的。
“我死了,或是我的孩子們死了,便可借此挑唆王爺與夏侯一門,元氏一族的關係了。”便是不死,重傷了,或是俘虜了他們,也可讓寧王與他們的關係生了裂痕。
衝突已非一朝一夕。寧王得寵功大,這幾年聲勢更是在太子之上。太子一直對他非常忌諱,常謀削權,並常常借由後宮妃嬪,在皇上麵前挑撥,還曾設計調撥其精銳於自己麾下,剪除肱骨羽翼。
箭羽飛射而來,寧安舉箭劈斷。“你看著我雙目滿是不甘與嫉恨,我們認識嗎?”
女子咬牙,“夏侯寧安,我要你死。”
寧安含笑,不明白她的恨意來自何處。“想要我死的人很多。”曾經的蕭姨娘,府中的姨娘們,還有那些嫉妒她的生母是元杞冉的人,記恨寧王的人。“我的王爺一貫招人,明明什麼都不曾做,明明一身凶煞,卻偏得姑娘們愛慕。”她舉劍,對著她,劍尖微挑,“你是他從何處招來的?”
女人外露的雙目冒火,一個動作,跟在她身後的人便提劍上前。她自己亦是提劍刺向寧安。
寧安這時才發現,她竟沒有左手,左手之上,是一枚尖銳的彎鉤。
牆頭的弓箭手射出羽箭,寧安道,“留命。”
女子對著寧安劈砍,刀刀衝著她的要害。寧安拿起長平弓,引劍拉弓,穩穩一劍,正插她手臂。她吃疼,劍脫手掉落。又是一箭,刺穿她的手掌。她舉著鉤子,衝著寧安撲來。
星月護在寧安身前,以劍擋下銳利的彎鉤。寧安不慌不忙放下長平弓,拿出一把小巧的孥。弓箭善遠攻,近距離還是孥更好用。
純剛打造的弩箭雖短卻鋒利,入肌膚骨骼便再難拔出。一箭擊碎她的膝蓋,一箭又擊碎她的臏骨,她不得已跪下。星月抬腳,踹向她的左臂,哢嚓一聲,便踢斷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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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拿下她覆在臉上的黑布,喬稽帶著人走入,單膝跪下,“王妃,偷襲之人已全部抓獲,共三十六人,死六人,活捉三十人。寧王府中府兵、護衛,無一人亡。”
寧安嗤笑一聲,掩飾不住的嘲笑。“你的主子是誰,也太瞧不起王爺了,區區三十六人便敢偷襲王府。”她以腳尖挑起女人的下巴,“我不認識你,為何你看著我的眼中滿是怨恨。”恨不得將她削骨食肉,生啖其血。
她的腳上,是一雙黑色短靴,外衣之下,是一身勁裝以及元杞冉留給她的軟甲。
傍晚送走小太監之後,她便安排起來了。府兵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藏在樓閣圍牆之上,裝備弓箭,隱於暗處。護衛藏在大牆之後,隱秘不出。王府四扇大門大敞,守衛之人隻留了一小部分有作戰經驗的府兵。他們上過戰場,經曆過敵襲,遇事冷靜,並且懂得如何避開要害裝死。
“你以為我唱的是空城計,實際我唱的卻是甕中捉鱉。”她讓青兒去了娘的府院,府院之中,住了不少元氏一族以及招提閣十三功臣的後人。她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他們,但還是讓青兒以及一隊死侍去保護他們。白錚錚那裡,柳兒姐姐那裡她都去了書信。柳兒姐姐收到信後便帶著一小隊護衛,偷偷去了夏侯府,保護白錚錚與府中的長老們。
女人趴在地下,雙腿汩汩向外流血。弓弩的鋼箭中空,有放血之效。流血過多,讓她整個人開始眩暈。她努力抬頭看向寧安,卻怎麼都看不清。
“帶下去,彆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