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露台鴉雀無聲,死寂一般。
北洲諸人,一道道目光,全都彙聚在了楚月的身上。
赤鷹君深深地看了眼楚月,再望向沐鳳鳴:“沐將軍,這幾名士兵既是你昔日部下,也該聽候你的發落,來人,把他們帶下去。”
“有勞了。”
沐鳳鳴淡淡點頭。
士兵被皇室侍衛帶走。
夏山看向剩下的道者:“你不知實情,沒有親眼所見,便來北洲大言不慚,險些釀成大禍,以後,脫去這身道袍,天下四方你任由走,莫說是我夏氏人。”
“夏神師,請你不要把我趕走,我以後一定會謹遵規矩,絕不會再犯下今日之錯,請你原諒我。”
道者開始慌了。
一名道師,被驅逐出族,是何等羞辱之事。
他能在武道混得風生水起,名利全收,還不是仰仗著上古夏族的名號。
雖他隻是門外的小小道者,修為也隻是登門入室的地步,但放在江湖武道之上,卻也是德高望重。
道者早已習慣眾星捧月衣食無憂,要他去自力更生,談何容易?
夏山雖是笑著,兩眼卻冷漠如冰:“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怨不得誰。而且,該原諒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沐將軍。上古夏族,曾跟著鴻蒙仙帝,開創帝域,後追隨劍帝鬼皇,護佑天下蒼生。”
“彼時,仙帝追求仙道,離開大陸,我上古夏族兢兢業業為百姓謀福祉,卻遭人陷害,說是江湖道士,坑蒙拐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我夏族一脈妖言惑眾,一度被稱之為妖師。”
“八方武者、劍士都來追殺夏族,對夏族趕儘殺絕,險些斷絕此脈。”
“危急關頭,鬼皇劍帝,拯救我上古夏族,並且親自提筆,賜予‘神算’二字。”
“後來,修為深,可窺測天機望星雲的道師,都被稱之為神算師,受四方敬重。”
“鬼皇一生為民為大道,她獨自去封印虛空百鬼前,還特地提筆留字,寫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鬼皇大人希望上古夏族所有的神算師,道者,都秉持著如斯仁心,如此信念,我帝域大陸,方才永久不衰!但你卻為了小利,做出害人之事,你枉為道者!”
夏山滿麵慍怒。
對於沒有心中信仰和原則的道者,他永遠都不會給改過自新的機會、。
神聖的上古大道,星雲天機,由不得這些庸人來褻瀆!
他生命雖短暫,餘下也不過三年壽元。
但他會將餘生,奉獻給上古夏族的信仰,成為鬼皇大人和祖師爺口中最為優秀傑出的神算師。
道者窘迫不已,被訓斥的無地自容。
他這四十不惑的年紀,被個毛頭小子的神算師壓著就罷了,還被當眾指著鼻子罵,就算不被驅逐出夏族,以後這武道江湖,也不會再有他的地位了。
楚月望著夏山的側臉,卻是摸了摸下巴,不由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姐姐還沒死在亂巷的時候,看她內心戾氣太重,便讓她練字。
練的恰好是鬼皇臨終前留給上古夏族的橫渠四句。
隻是她每天埋頭苦練,那字依舊是歪歪斜斜醜得讓姐姐頭疼,還歎氣說:“我們月月幸好不是古代女子,否則字這般醜,可是要嫁不出去了。”
不論過去多久,每每想起姐姐,楚月的眉梢總會染起一抹哀愁。
那是她兩世為人,最深的恨和遺憾。
她時常會在夜深人靜之際醒來,望著無端夜色和幽幽皓月,也會貪婪的想,既能遇見小離,是不是還能再次遇見姐姐。
但她知道,她能再見抱枕,重遇小離,找回母親,已然花光了上天賜予她的好運。
人人都道她葉楚月狂妄囂張不可一世,但她卻不敢奢望能再遇姐姐一回,彌補當年懦弱無能時的遺憾。
年幼之際,她一腔恨意,在那個現代文明恨不得大殺四方,將世界化作墳場匍匐在她的足下。
但少女時期姐姐的溫柔,治愈並救贖著她每日喪氣陰鬱的她。
姐姐最愛說的,最想成為的,便是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她這般美好,卻死在了她最熱愛的大地和國度。
楚月猶記得。
城市依舊燈火通明,日頭照樣升起,隻是清晨的亂巷之中,多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哪怕是死,她也嘴角含笑,那樣的溫柔。
因為她知道,她的月月會回來給她收屍,她不能讓月月有所怨恨。
但她不知道,她越笑,幼時楚月越是撕心裂肺。
最終,還是成為了劊子手,將那些糟蹋姐姐的人,一個,一個,給送去了地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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