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貴族!
謀反也能合法嗎?
關於這個問題,站在不同立場會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從國王的角度來看,謀反無疑是大逆不道,無可赦免的罪行。如果國王本身就不合法,謀反就成了撥亂反正的壯舉。最終結論當然由勝利者說了算。
不過,騎士的忠勇價值觀決定了人類王國的社會秩序。封君對封臣擁有至高無上的世俗權力,封臣敢於推翻主君的統治必將受到內部的質疑,外部的打擊,以及神權的嚴厲製裁。
王國乃至帝國內部的權力更迭形式都不能超出光輝法典的基本約束——騎士血脈決定繼承權。就好像撒桑帝國皇室,在黃金血脈衰敗的情況下,帝國的黃金騎士領主一個眼神就能讓蘭特皇帝噤若寒蟬。帝國皇族麵對超凡強者的精神壓迫還怎麼行使主君的權力?蘭特皇室乾脆遠離帝國權力中樞,跑到偏遠的地方休養生息。雄鷹帝國最終分裂成了多鐸、納維爾和岡比斯三大王國。
即便如此,三王國的領主也不能否認尼奧維斯特是名義上的主君,更不能犯下弑君大罪。否則謀反的行為將不斷重演,導致騎士家族的血脈逐一消亡。
國王的權力來自高貴的血脈。巴斯特恩擔憂安娜的血脈汙染奧古斯特的白銀血脈。雖然西爾維婭遵照後族的傳統,同意安娜與愛德華的子嗣歸約克家族所有,但奧古斯特的直係血脈是出了名的任性,先王萊恩拒絕四大王侯家族的貴女,非要迎娶琳達和凱瑟琳,還無視血脈純正的羅蘭長公主與威廉姆斯大公,想把王位繼承權交給王次子愛德華。如果小國王和他的父親一樣,重視親情勝過國王的責任,主動冊立安娜的孩子為王儲,再加上安娜身後有神靈騎士撐腰,四大王侯家族隻有妥協。他們絕不能讓西爾維婭以捍衛國王的名義,清洗四大家族,掠奪奧古斯特的白銀血脈。
幸好神靈騎士的壽命較短。四大王侯家族可以暫時屈服,先等西爾維婭隕滅,再尋找機會清洗布利諾爾城的後族勢力,把安娜的子嗣拉下王座,重新扶持奧古斯特的王族血脈。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安娜王後與愛德華國王的婚姻合法,其子嗣的王權受到教會和岡比斯領主的承認。四大王侯家族的“謀反”需要一個合法的外衣。
西爾維婭當眾殺死巴斯特恩老侯爵。四大王侯可以據此宣稱奧古斯特與約克家族的婚約受到神靈騎士的脅迫,並非出於愛德華陛下的本意,安娜王後的子嗣無權繼承王位。塔莫爾牧首一派的塞恩大主教就是侯爵之死的見證人。塔莫爾牧首勢力會非常樂意借這件事情打擊克萊門特一脈的威信。
如果愛德華不想自己與安娜的後代遭遇橫禍,如果西爾維婭不想約克家族遭遇戰亂,最好遵守婚約的核心條款,讓安娜的子嗣老老實實地接受王室的安排。
巴斯特恩宮相未雨綢繆,用自己的生命脅迫國王與神靈騎士信守承諾,避免岡比斯王國在未來時期陷入內鬥的泥潭。他的行為堪稱無賴,他的犧牲可謂壯烈。雖然他的計謀非常有效,但也特彆惡毒。
愛德華和安娜跳一曲開場舞,就回到了王座上,一副鬱鬱寡歡的表情。心上人不開心,安娜又怎麼能高興的起來?她耷拉著小腦袋,美麗的眼睛紅通通的,強行忍住才沒有當場落淚。少年國王坐了片刻,便離開了騎士大廳。幸好他還沒有忘記牽走自己的未婚妻。兩個小家夥也許是到沒人的地方互相安慰。但在賓客的眼中,國王陛下就是對這份婚約不情不願。這恐怕也在老宮相的算計之中。
初戀純真又美好,少年少女的愛情不含一絲雜質。能夠與心愛的人訂婚明明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男方的代表偏要在訂婚儀式上逼女方家長殺死自己,還要當著新人的麵殺,而他尋死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對付新人的後代……換成誰,誰都接受不了。
巴斯特恩其心可誅,他的卑劣行徑對愛德華和安娜的感情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對於奧古斯特王族和岡比斯領主來說,巴斯特恩宮相慷慨豪邁,忠誠可嘉。
維克多同情愛德華與安娜的遭遇,但誰讓他們一個是國王,一個是大家族的貴女呢?
國王與大家族貴女的婚姻必須先滿足政治需要,愛情什麼的可有可無。至少在領主的眼中,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巴斯特恩膽敢冒犯神靈騎士的威嚴,死了活該!不值得同情。愛德華和安娜不開心,也不值得關注。奧古斯特與神靈騎士強強聯合,岡比斯的政局穩定,無內戰之憂,王國南拓有望,這就足夠了。
國王和未來的王後悄然離場,王都貴族和地方領主依舊歌舞升平。
維克多獨自躲在大廳的角落裡,看著一眾興高采烈的賓客,心情頗為鬱悶。
巴斯特恩確實該死!居然當眾逼我背黑鍋,還脅迫我的西爾維婭我應該去安慰西爾維婭,可三大王國守護者都不在宴會現場……朱蒂身邊的那兩位高階女騎士是誰?好像是喬舒亞公爵夫人和尼姆公爵夫人,算了,還是彆去惹麻煩……對了,愛德華遭受打擊,凱瑟琳一定很難過,我有必要安慰一下曾經的女主人下次再見麵,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維克多目不轉睛地望著儀態端莊,姿容嬌美的王太後。
凱瑟琳正與幾名貴婦交談閒聊,過了片刻,她舉起纖手撫了下光潔飽滿的額頭,蹙起柳眉,仿佛不勝酒力般的嬌弱,用團扇遮住半張麵孔,對身邊的貴婦說了一句,便帶著宮廷侍女,向大廳的側門走去。
維克多閃入另一扇側門,沿著幽暗的甬道,腳步無聲地綴在凱瑟琳的身後。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勾勒出清晰的畫麵。凱瑟琳走到休息室的門口,吩咐侍女四刻鐘之後再過來,她需要單獨靜一靜。兩名宮廷侍女屈膝行禮,轉身離去。
等侍女走遠,維克多避開巡邏的衛兵,在門口站了一會,確定屋內隻有凱瑟琳一個人的心跳呼吸聲,輕輕地推開未鎖的房門,然後僵立當場。
羅蘭一身天藍色的公主裙,秀發披肩,翹著雙腿,坐在凱瑟琳的身邊,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這是凱瑟琳的專用休息室。你來乾什麼?”
維克多收斂笑容,整了整衣領,撫胸施禮道“抱歉,我走錯了。”
“走錯了?哼,跟我來。”
長公主冷笑一聲,越過維克多,徑直向門外走去。凱瑟琳托著尖俏迷人的下巴,微微嘟起紅唇,眼角眉梢儘是促狹的笑意。維克多苦笑著聳了聳肩膀,輕輕地關上房門,亦步亦趨地跟著羅蘭的腳步。
兩人走出騎士大廳內側的長廊,穿過王宮的內廷,迎著朦朧的月光,走進靜謐無人的後花園。
花園深處有一個小水潭,岸邊栽有兩株五人合抱的老橡樹。樹乾上纏繞著紫籮藤,幾支藤條橫過潭麵,將遙遙相對的兩株古樹連在一起。
羅蘭輕巧地躍上老橡樹,高跟鞋踩著一支碗口粗細的紫藤,姿勢優美地走到潭中間,正對著水中的銀月倒影,招手示意道“你也上來。”
維克多跳上紫藤,羅蘭彎起唇角,微微施力,讓藤條高高蕩起。維克多仿佛與晃動不息的紫蘿藤融為一體,不緊不慢地踱到長公主的身邊。
“還記得這裡嗎?”羅蘭撩了下白金色的秀發,低頭看著水中銀月,輕聲問道。
“嗯。”維克多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我第一次爬上來,就被你晃下去了,喝了好幾口潭水,差點沒淹死。沒過兩年,你又把愛德華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