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貴族!
漢森船副約莫50多歲的樣貌,個頭不高,整個人瘦削精悍,灰白的頭發,淺褐眼眸,蒼白的額頭下是一張黝黑的臉龐和被太陽曬得發黃的眉毛,溝壑縱橫的臉就像浸泡油脂的老樹皮,堅韌又充滿活力,每一道風吹日曬的刻痕仿佛都在訴說生命與生活的美好。他的右手缺了一截中指,左手的食指少了半截,可能是在絞盤事故中不幸丟失的。老船員往往會缺手指缺腳趾,但這不妨礙他們靈巧地打出方便實用的繩結,縫合各種破洞,無論是帆上的還是衣服上的。同時,他們承受壓力的內心遠比普通人更強大。
據說,經驗豐富的老水手不懼怕黑暗,不躲避暴雨,身上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水腥味。
金羊號的船副顯然就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水手,隻有博瑞王國才能培養出經驗豐富的老水手。
漢森的表情十分驚訝,右手按著脖子上的一處刺青,那是被一把匕首貫穿的人臉麵具。假麵兄弟會在博瑞王國的底層大名鼎鼎,可他沒想到,這位俊美非凡的崗比斯大貴族也聽說過假麵兄弟會。
但這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早已經把自己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鳶堡內務府。他很快就放下了手,展露脖子上的假麵兄弟會紋身,恭敬說道“是的,大人。我曾經是假麵兄弟會的一員。”
戈隆侯爵看了看漢森船副脖子上的紋身,對著維克多問道“你也知道博瑞王國的假麵兄弟會。”
維克多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南風商會和溫布爾頓商會相互爭鬥,假麵兄弟會的刺客給我的妻子帶來不小的麻煩。”
跟在後麵的海格特男爵聞言,心裡頓時冒出一股寒氣,刺地他寒毛直豎,頭皮發麻。他從博瑞王國招募的水手全都在假麵兄弟會廝混過。這時,戈隆侯爵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傳了過來,安撫了海格特男爵縮成一團的心臟。
“哦,我聽說假麵兄弟會是一個鬆散的自由民工會組織,幾乎所有的博瑞水手都要掛假麵兄弟會的招牌。”
海格特鬆了一口氣,彬彬有禮地解釋道“侯爵大人說得沒錯,假麵兄弟會由許多自由民黑幫組成,漁民水手加入兄弟會主要是為了協商解決彼此之間的分歧。據我所知,水手出港捕魚,常常會和其他船隊為了捕撈水域發生爭執,船在港外航行,粗野的水手對領主的法律就失去了敬畏,經常互相攻擊,彼此都死傷慘重,也沒有人敢安心捕魚。船東和水手因此蒙受巨大損失,水手們漸漸組成了大大小小的魚幫,統統加入假麵兄弟會,以兄弟會的名義,坐在桌邊談判,劃分各自的捕撈水域。”
“水手不加入魚幫就上不了船,加入魚幫等於加入了兄弟會。不過,假麵兄弟會沒有固定的首腦,它其實是一張自由民的談判桌。”海格特男爵頓了頓,抬手指了指漢森船副,向維克多解釋道“蘭德爾殿下,漢森曾經打著假麵兄弟會的旗號在博瑞王國的魚港討生活。他現在是我的招募的附庸,崗比斯王國的子民,和假麵兄弟會已經沒關係了。”
維克多未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著身體緊繃的海格特,饒有興趣地問道“海格特閣下,也來自博瑞王國?”
溫布爾頓商會與博瑞南風商會的爭鬥波及到下麵的商販和惡棍打手,有人為此流血犧牲,但在雙方首腦的眼中,兩大商業組織的利益之爭就好像兩頭巨獸互毆,各有損傷,卻無大礙,更談不上什麼仇恨。何況,最終的結果以握手言和而告終,入侵納維爾地下世界的假麵兄弟會全麵敗退;挑起地下戰爭的雷蒙彼得被博瑞大領主褫奪了南風商會的首腦職務。溫布爾頓商會和蘭德爾家族的水銀算是大獲全勝。
海格特男爵體會不到蘭德爾殿下的心態,他見殿下轉移話題,總算放心了,撫胸施禮,頗為自豪地說道“我的母親是博瑞王國北岸克魯達斯家族的米歇爾女勳爵,我是家中幼子,從小寄養在克魯達斯舅舅家。後來,我去銀白高塔求學,有幸拜柯登葛瑞華德大學者為老師。承蒙老師看重,推薦我加入高貴的葛瑞華德家族,又蒙奧古斯特陛下賜我宮廷男爵封號,委任我擔當宮廷首席船艦督造官的職務。”
在博瑞王國,七大聯島之外的北岸家族隻算二流。克魯達斯家族,維克多更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海格特能加入崗比斯五大王侯之一的葛瑞華德家族,難怪會沾沾自喜。
維克多微笑問道“閣下,精通造船?”
“略有心得。”海格特矜持地說道“我舅舅的名下有一個造船工坊,兩支捕魚隊。我自幼接觸造船和航行,在銀白高塔也專修鑄造術之下的造船學。漢森以前長期租用我舅舅的一支船隊,在大河灣以西的卡隆湖捕獵過2頭水蜥,並順利回港。”
維克多不由多看了漢森兩眼,他專門了解過大河灣捕魚船隊的運作方式,深知船隊捕獵一頭水蜥,再運回港口有多困難。他們成功獵殺水蜥還在其次,關鍵要有能力保住價值連城的戰利品,或者奪取彆人的勞動果實。無論是那一種,都證明了他們具備出類拔萃的艦船實戰能力。
捕魚船隊的所有權歸博瑞貴族,使用權歸自由民船長,船隊和船隊之間互相掠奪,互相妥協都與貴族無關。船長隻要把船艦和魚獲帶回港,貴族船主就能拿走其中的七成。如果船沉了,貴族船主自認倒黴,絕不可以遷怒其他貴族船東。遊戲規則如此,名聲響亮的船長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非常受博瑞貴族的歡迎。
某種意義上,鳶堡招攬名不見經傳的海格特,給予他大貴族的姓氏,並委以重任,除了看重他會造船,多半還有漢森船長的因素。
“吟遊詩人傳唱,船可以有靈魂,好船長賦予她靈魂。”維克多注視老水手銳利的眼睛,微笑說道。
漢森刻痕深重的黝黑臉龐浮現緬懷往昔又失落現在的複雜神情,沉默片刻,低頭看著底艙的木板,搖頭說道“我……金羊毛號還沒到那種程度。”
“金羊毛號隻是一艘訓練船,你告訴我,怎樣才算一艘有靈魂的船?”戈隆侯爵開口問道,低沉的聲音仿佛有種魔力,能夠直抵人的內心深處,令人不禁自我拷問。
漢森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說道“船長和水手如同一人,一人和船結為一體,一體和風浪水流親密相連。有靈魂的船可以插上風的翅膀,輕鬆切入水麵下的潛流,在暴風雨中追獵水蜥,又快又靈活,水中霸主在她的麵前像嬰兒般無力。”
“能夠賦予一艘船靈魂的船長,博瑞王國有多少?”維克多問道。
海格特男爵回答道“漢森算一個,大多數有經驗的船長都為七大聯島上的家族效力。具體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維克多和戈隆侯爵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沉重。